那个少年说了归属两个字,这让时蔚音心底深深压抑住的恐惧挣脱枷锁,暴露在日光之下,是的,她害怕,她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她的身边唯有金狐,是她唯一可以去相信的人。
他说,“风国才是你真正的归属”,对于本尊来说也许是,但是她不是!这归属不是属于她的!
这具身体里,是一缕异魂。
“好。”时蔚音说。
她感觉眼皮渐渐沉重,决心一旦达成,重担好似被卸下,满腔的疲惫感汹涌袭来,少女从软软的抱枕上滚到毯子上,卷翘的眼睫毛轻轻扇动,已是沉沉入睡。
金狐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半晌听到少女沉稳的呼吸声,这才轻轻抬起前爪,扒拉起毯子的一角,犹豫地看了看时蔚音还是湿透的一副模样,释放出几个取暖的火球萦绕周围,这才轻柔地将毯子盖在时蔚音身上。
金狐最后盯了时蔚音一眼,金色兽躯如影如雾消失在树洞里。金狐回想起他匆匆赶到时,她已杀死血隐蟒取出晶核,彼时她半身浴血。她果然拥有常人无法比拟的悟性与天赋,凭一己之力逆转险境,但是金狐知道,她受伤不浅,然而伫立着的她的背影仍是淡然的,一如最初开始,她沉静淡漠如斯。
可是,金狐看到了她的脆弱,所以甚至根本没有灭掉的熊熊怒火又燃起,金狐非常不爽,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金狐眯眼,残虐的野性在充满野性的黑金兽瞳里燃烧,他有些日子没活动了,记性不好的魔兽们怕是差不多忘记他的存在了,那么,就由他,亲手帮它们记起来!
“疯子。”
笼罩在结界中的时蔚音睡得很熟,完全不知道现在外面,涅炎内围一片混乱。
稍显黯淡的暗红圆眸略带疲惫睁开,被暴动的魔兽惊动到,第一时间明白罪魁祸首,这一双偌大眸子的主人无奈吐出一句,没有光亮的无边黑暗里,有轻微移动的声音,下一秒,吃力的喘息声粗粗响起,回荡在这黑暗里。
时蔚音从浑浑噩噩中转醒是缘着沁神的诱人香气,她迷迷糊糊一睁眼,手边有一枚沾着水珠的纯白果实,她愣愣地,缓慢地眨动眼睛,手无意识地握住那果实放进嘴里,清凉感如海潮般温柔治愈手臂残留的狰狞伤痕,只是须臾,时蔚音的皮肤就完好如初。
金狐?又去哪里了。
少女睡意未消,有些呆呆盯着肉眼无法窥见的结界,她犹有困意,耳畔却有特别的声响,她敏锐捕捉到声响里夹杂着的那种,迟缓又难受的忍耐,无力滞留的虚弱抗拒,恍然看向某个方向,身随心动,身体恍如透明空灵,她脚尖轻轻点地,已是来到了一片黑暗又陌生的地方。
她看到,异常明亮的一双暗红眼睛,疲倦平静地看着她,沉闷的微微沙哑的声音回荡:“你怎么来这里?”
时蔚音看不见说话的正体,凭着感觉她朝前踏进两步,对方没有反应,于是再踏出两步,她睁着一双清澈又无辜的大眼,说:“你叫我来的。”她确实听到了微弱的呼唤声,类似于痛苦的压抑地很深的求救。
对方没有再出声,只拿着一双亮如赤焰的眸子觑着时蔚音,没想到,果然不愧是那疯子看上的人。无尽黑暗里,双方沉默着,然后,红眸的主人轻轻说道:“你太弱了。”
时蔚音好奇打量的眸子顿时耷拉不爽,又是这句话,她变强了好吗?!她虽然变强了但是她明白她还是很弱好了吗?!她咬咬牙:“现在你好像也很弱。”我们半斤八两好么?这个看不清正体的生物似乎有重伤在身,时不时有冻人的寒气飘过来,惹得她单薄衣裳下的皮肤寒毛直竖。
“不过,也许你可以。你过来。”
时蔚音清晰感觉出这红眸没有恶意,并且它似乎认识她,于是她老老实走上前,近距离盯着那双大如灯笼的眼睛,隐隐约约窥见眼边火红的鳞片,“小姑娘,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她被这称呼震得抖了一抖,撇撇嘴:“有什么好处?”
“呵呵。你在我的地盘上生活的还愉快吗?”
“这儿,”涅炎内围?“是你的地盘?”时蔚音突然忆起一段金狐和某个不明生物的对话,她思索着回答道:“愉快一半一半。”
“你已经斩杀血隐蟒,小小震慑住了魔兽们,而我纵容你的杀戮,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