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和耷拉着脑袋出来时,正好碰到莫森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低着头,颀长的身形,在阳光下,拉出一道清瘦的影子。
好像不管在哪里,不管多热闹,他的周身都像罩着一层真空的玻璃罩,将他与人群隔离成两种世界。
纵使苏小和还站秦桑,但也并不妨碍她同样很心疼莫森哥,虽然在廖婷婷面前,两个人总因为这俩人拌嘴。
“莫森哥,你去哪里呀?”
莫森抬头看了她一眼,薄唇扯了下:“随便看看。”
“那后面就是教学楼了,学生都在操场上,这会儿里面没人!”
莫森无动于衷的模样:“嗯,我知道。”
苏小和还想说什么,莫森已经低头继续朝前面走了。
她叹了一声,前面的莫卉昕已经在冲她招手,并扯着嗓门喊:“苏小和你属乌龟啊,上个厕所上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掉进去了!”
苏小和:“......”
这人是真的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公众形象。
莫森一个人走到教学楼后面,后面也是一块空旷的场地,但都是堆放着一些废旧的课桌什么的,他拎开一张椅子坐下,相比较教学楼前面的热闹,这里显得安静极了!
时值秋冬,他只穿着一件极薄的冲锋衣,清瘦的身形在薄衣的包裹下,更显空荡。
白皙的长指,因为刚刚搬过的重物而留下深浅不一的红痕,分外的触目。
从宜和县到渠林镇,他一直都在下意识的寻找,他甚至私心故意找了借口在渠林镇多停留了一日。
一个人,在那个卖臭豆腐的摊贩前待了一整天。
但是,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相似的背影。
一个都没有。
明明一早就做好了不是她的准备,但是当现实赤果果的摆在他面前时,还是会、有点难受呢。
他凄然冷笑,不知是自嘲自己的愚蠢,还是可笑,两只手臂松松枕着膝盖垂落下去,一张脸深深埋着,那种感觉,就好像一跟细长坚韧的鱼线,紧紧地遏制住他的脖子,勒掉了最后一口空气,直至窒息。
指腹被齐整的指甲掐的发白,长臂上,青筋浮现。
最后,一身冷汗。
他就知道,不能给自己希望的。
无论多渺茫的希望,都不能给的!
“等会儿放学,我要把领的衣服书包给林小桃送过去,你要跟我一起吗?”
“林小桃家有点远,我还要回家写作业......不过我还是跟你一起吧!林小桃腿摔伤以后我还没去看过他呢!”
“好的,那我们一起!”
“嗯,刚刚葛老师是不是说桑桑老师在给林小桃补习?”
“对啊,马上要期中考试了,桑桑老师可能担心他落下太多课了吧!”
“桑桑老师真好!我也好想桑桑老师给我补课,桑桑老师口语可好听了!”
“我也是!”
椅子上的男人,慢慢睁开那双漆黑的眸。
傍晚的夕阳的余晖洒进洗墨般的瞳仁里,如藏于潭底经年的黑曜石终有一日窥见了天光!
他黑睫微颤,仓惶的眼底难以置信地循着声音慢慢看过去,看到那两道身影走的越来越远,快要离开他的视线,他突然起身,发疯一般地冲过去——
“她,在哪?”
两位少年惶恐的盯着眼前这个、半个小时前还微笑着给自己发放衣服的大明星,他此刻猩红着眼,紧抓着自己的衣服又凶狠又凌厉。
他的嘴唇都是颤抖的,紧咬着牙关:“告诉我,她在哪?”
他已经极度控制自己了,但是还是失控了,以至于这两个小少年看鬼一般地看着他,吓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隐忍着,削薄的面颊因为过度的克制,咬肌显露,他试图放柔了声,露出自以为已经很温柔的笑意,“告诉我,桑桑老师在哪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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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从林小桃家里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彻底下山。
秋冬的天,白天异常的短暂。
村里没有路灯,只有皎洁的月色照亮了崎岖的山路。
讲了一天的课,喉咙都有些哑。
林小桃真的不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但是他很认真,且有志气,学习是他走出这里的唯一一条道路。
这个点,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村里本来就人少,此刻耳边只有夜风拂过和田里的虫鸣声。
以前刚到这里来的时候,秦桑还不太敢走夜路,但走多了就发现,这里比城市里面安全多了,风是温柔的,虫鸣是悦耳的,就连路口偶遇的田园犬也是可爱并友好的。
但是今天,她总感觉不太对劲。
风依旧再吹,虫鸣也一直绕耳,但身后,似乎也一直跟随着一点窸窣的脚步声。
秦桑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这里这么荒芜,有些房子里都没住人,也不知道真要有人跟踪她,她喊破喉咙会不会有人出来帮她。
这样想着的时候,秦桑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怎么会这么倒霉?
这条路她不是第一次走,怎么偏偏今天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她现在已经不是快走,而是接近于跑了,但没多久,后面的声音也快速跟上来,再然后,秦桑感觉腰间突然伸出来一只手臂。
那条手臂削瘦有力,像一条钢铁绳索,紧紧桎梏住她!
“放手!”
秦桑大喊一声。
但是那条手臂非但没有松,反而更加有力的紧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