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瑟坐在原位,脊背挺得笔直,手中放下那琉璃酒盏,撩起眼皮朝花崇看去。
眸光淡淡,神色淡淡,其中还夹杂着几丝几缕尖锐的冷气与敌意,被身上素色华服携带的温柔气质所中和,看起来清贵隽丽。
如同一杯年份久远的清酒,看着干净纯澈,实则品上一口,便叫人食髓知味,再不肯放手。
见她主动跟自己搭话,花崇暗红似血凝的唇角朝上一挽,狐狸眼般狭长的眸子里荡开一抹精明的光。
转过身来直面秦晚瑟,张口便道,“在北狼,战败之人,需要削去一指……”
话还没说完,场中已有唏嘘之声。
花崇扫了一眼交头接耳、面上透出几分怵色之人,眉眼轻佻,尽是不屑与讥诮,嗤笑一声。
“但……考虑到天武将士胆量不如我北狼勇士,”他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臂,面上带笑朝前踱步,向天武诸文武大臣高声道,“惩罚改为,天武若战败,则削发为僧,我北狼勇士若战败,则自断一指!”
话音落,对面坐着的北狼使臣瞬间沸腾。
数不清的将士一脚跺地,口中呼喝声如闷雷滚滚,又好似战鼓击响,气吞山河,回音隆隆。
脚下地面也仿佛被震得上下晃动,有些许碎石在青石板上不住的跳跃击撞。
呼喊声还未落下,几十头妖狼引颈长啸,声音呜咽幽冷,又如鬼泣萧森,与将士们的呼喝声汇聚成一股,霎时间仿佛置身沙场,战鼓齐鸣,敌军百万雄师齐头并进,令军心溃散,竟生不出半点战意。
“北狼万岁!殿下万岁!北狼万岁!殿下万岁……”
高呼声阵阵,不绝于耳。
花崇脸上春风荡漾,乜着在场的天武众人,“本殿下如此为天武着想,想必天武的诸位,也没有异议了吧?”
在座的一干文武大臣不约而同的抬眸看着花崇,双眉压下,眼底汇聚着不爽与怒意,但谁也不敢先开口吱声。
毕竟对面的是北狼国二殿下,听说修为仅次于楚王楚朝晟。
此番乃是北狼与天武谈何国宴,若是太过剑拔弩张,于大局不利。
“嗒”的一声轻响,楚朝晟面前酒盏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
虽只是个轻微的声音响动,但还是令人无法忽视,花崇第一个抬眼朝他望来。
“楚王似乎有话要说?”
楚朝晟不紧不慢的掀起眼皮,一身月牙白长袍加身,放在桌上的手好似美玉寸寸丈量打磨,两根手指轻握着酒盏,嫣红的薄唇沾染了酒渍,更加润泽,说出来的话,如同冰冷的酒水般浇在人心头,冻人心魄。
“若我天武战败,则自断一臂。”
震天响的呼喝声瞬间戛然而止,连同那些妖狼也停下了长啸。
听到这话,花崇先是一愣,而后“哈”的笑了一声,“我知楚王不怕死,但是总要为其他人想想……”
“我们也不怕!”
“天武国中,无贪生怕死之辈!”
“说的是!只要皇上有令,我等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区区一条手臂又算的了什么!”
一句话还未说完,天武阵营中,血气方刚的武将怒眼圆睁,争先恐后的站起身来。
坐在上位的皇上,见此一幕,眉心轻跳,唇角紧抿,眼底一片旁人看不透的深意。
楚朝晟转悠着手中酒盏,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面上并无骄傲之色。
“天武国不缺想比试之人,不必搞什么抓阄了,谁自愿上台,便上台一试。”
花崇定定看着楚朝晟,冷笑一声,“楚王这是想一人站台?”
楚朝晟不急不躁的拾起酒盏开口道,“天武尽是能人异士,本王无需上台。”
“此话当真?”花崇眼底光芒虚闪,似是酝酿着满肚子坏水。
“本王从不妄言。”
旁边,永安率先站起身来,温婉大方的面上噙着淡笑,“永安愿为天武第一个出战。”
说完,莲步微移,从矮案前缓步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