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温崎正浑身不自在地低着头,这并非是因为他感受了褚书礼、杨愈、尉迟方三人的注视,而是因为他眼前那名正耳提面命叮嘱他种种的女子,以及周围诸多考子那怪异的眼神——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名身高远不如自己的女子像对小孩一样反复叮嘱,这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更让温崎感到心惊胆战的是,面对那个小女人似乎一点儿都不懂得收敛,口口声声要求他务必拿下金榜头名,而且语气颇为轻松,仿佛考得金榜头名就跟到市集买白菜似的。
温崎分明感觉到,周围那些学子们方才看向自己时的疑惑目光,正逐渐转变为敌意。
『苦也!』
温崎暗暗叫苦,他甚至有些后悔提出要求参加这次会试了。
而就在这时,旁边不远处传来几声惊呼喧杂,总算是将周围那些充满敌意的眼神给引走了。
温崎好奇地转头瞧了一眼。
只见在庙街另外一边,十几名孔武有力的壮汉正簇拥着两名男子朝这里走来。
其中一名男子,穿着富丽华贵的锦服,披着上好的狐绒,头上戴着珍珠串联的羽冠,腰系玉带,其挂在腰间的那枚玉佩,晶莹剔透。
记得在来的途中,温崎沿途看到过不少富家公子,可与此人一比,那些富家公子立马都被比下去了,倘若从某位肃王殿下的话来说,这个人的穿着,实在是太骚包了,此人一套衣饰,甚至比某位肃王殿下还要贵重。
但是,这名男子身边那名文人,却只是穿着朴素的青色布袍,二人的穿着呈现极为悬殊的反差。
这两人,正是前来参加会试的介子鸱,以及陪同他前来的义兄文少伯。
就跟温崎方才一样,此时介子鸱亦低着头,满脸尴尬之色。
也难怪,毕竟给他撑场子的文少伯,实在是太招摇了,叫了十几个胡人护卫来保护他,以至于一路上,沿途那些考子都用极其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让介子鸱尴尬地无地自容。
或许是巧合,文少伯与介子鸱兄弟俩,来到了温崎一行人大概两丈外。
“胡人?”
宗卫何苗惊讶地看着文少伯一行人。
“是三川的奴隶吧?”朱桂猜测道,因为他看到了文少伯那些胡人护卫们脸上的烙迹,虽然淡化了,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听了朱桂的话,何苗仔细看了看,随即猜测道:“看来是在三川得利的富商。”
他俩正低声猜测着,冷不丁身旁传来一声冷哼,来自肃王府的家令绿儿大人的冷哼。
原来,就在片刻前,文少伯做了与绿儿方才一样的事,拍着介子鸱的后背给这位义弟打气,鼓励他务必要争取夺得金榜头名的名次。
这话被绿儿听到,绿儿立马就不乐意了。
他本来对文少伯充满恶感,因为文少伯穿地实在是太骚包了,仿佛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多有钱似的,这在绿儿眼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她家肃王殿下的衣饰,都没有如此贵重呢!
想到这里,绿儿冷哼一声,对温崎说道:“赵崎(温崎假名),你这次要好好考明白么?务必要拿到头名……你跟某些自取其辱的人可不同。”
正在鼓励义弟的文少伯闻言一愣,转过头去上下打量了一眼绿儿,撇了撇嘴,继续鼓励介子鸱说道:“介子,不用在意这种注定是丧家犬的狂吠,不会有人比你更有才华!”
说罢,他又瞥了一眼绿儿,绿儿亦对他怒目而视。
在旁,宗卫何苗与朱桂哭笑不得。
而就在这时,夫子庙的门扉打开了,一名礼部官员捧着一卷名册走了出来,对照着名册喊道:“场初试,点到名的考子入内,河东张贺、承匡周良……大梁赵崎、商水介子鸱……”
听闻此言,温崎与介子鸱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低着头紧步走向夫子庙的门口。
倍感羞耻的他们,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在他们的背后,他们各自的亲友团正竭力为他们助威。
“介子!记住,气势!气势!用气势压倒你的对手!”
“赵崎,你要是考砸了,你就死定了!……唔,总之,努力!”
『……』
不约而同地一个跄踉,介子鸱与温崎对视一眼,他们意外地觉,从对方眼中亦能看到了一种名为羞耻的情绪。
在这一瞬间,介子鸱与温崎成为了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