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身在频阳的魏将司马安,亦收到了他手底下那些‘牧羊骑兵’的禀告,得知他们在合阳一带,与王戬麾下的铁鹰骑兵有过一次交锋。
“主人,秦国的这支骑兵很厉害,合阳那边损失了三百多个弟兄……”
在司马安的面前,一名穿着羊皮袄的壮汉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
司马安瞥了一眼在旁正咧嘴偷笑的麾下部将庞猛,面无表情地说道:“图勒,我说过很多回了,叫我将军……再不济,郡守也成,我乃大魏的上将,并非是你等那什么……酋长。”
“是,主人。”那名叫做图勒的胡人恭敬地说道。
见此,司马安面色一板。
还没等他开口,图勒身后几名胡戎就吓地瑟瑟发抖。
见此,司马安反而有些不忍心了,挥挥手说道:“行了行了,我知晓了,你等先退下吧,我对你等的要求只有一个,守好牧场……退下吧。”
“是,主人。”
图勒一行人赶紧躬身而退。
此时,庞猛、聂剀等诸将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司马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些混账东西,随即长长吐了口气,皱眉说道:“我有这么吓人么?”
话音刚落,就见庞猛竖起大拇指,咧嘴笑道:“将军,您可是我大魏名气最大的将领啊,尤其是对于这些异族来说……”
司马安闻言心中着实郁闷。
他知道庞猛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因为家学派那本《轶谈》所致,在这本书内,他虽然被形容成足智多谋的名将,但那些家的混蛋,也给他增加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所谓经历,说他曾屠杀了乌须部落几十万人,不论男女老幼,又说他最喜饮人血等等。
该死的!
当年的乌须王庭,满打满算就只有几千人,就算加上该部落的军队也只有两万余,哪来几十万人给他屠杀?还说什么啃食人肉、饮用人血,简直不可理喻!
“都怪那些混账!”
司马安压低声音骂道。
见此,聂剀笑着说道:“家那群人,最喜哗众取宠,若非他们笔下的故事荒诞离奇,又哪来那么多的人去看?话说回来,虽将军被形容成吃人的怪物,但正因为如此,那些胡戎奴隶才会如此温顺啊……”
说实话,若非聂剀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理由其实也挺信服的。
“报!”
随着一声通报,一名士卒走入屋内,将一封书信递给司马安,恭敬说道:“将军,此乃夏阳那边送来的战报。”
见此,司马安心中一紧,当即拆开战报观瞧,当看到战报中所述,夏阳无惊无险地击退了秦将王戬的进攻后,他这才放下心来。
“杀敌过两千,自损三百余……魏忌的河东军,不可小觑啊。”他点点头称赞道。
庞猛闻言不屑一顾地说道:“彼是守城,又有诸多战争兵器,击退王戬军又有何难?若换我到夏阳,这会儿早就摘下王戬的首级了……”
司马安瞥了一眼庞猛,暗暗摇头,正是因为庞猛自负勇力,他早前才不敢叫庞猛单独把守频阳,因此派聂剀来辅佐他。
“重泉有白方鸣在,夏阳有魏忌的军队……这两边暂时不必担忧。”
说到这里,司马安长长吐了口气。
平心而论,此刻他河西郡的战况并不激烈,但这只是因为武信侯公孙起的军队尚未抵达这一带,待等公孙起率军抵达,恐怕河西郡这边,就不会似眼下这般平静了。
前几日,他派麾下将领乐逡率领千余河西骑兵,前往上郡——他无力支援上郡,但这并不妨碍他派乐逡去上郡,看看那边的防守情况。如此一来,纵使武信侯公孙起率军攻下了上郡,他这边也能提前有所防范。
不过至今为止,乐逡尚未派人送来「上郡陷落」的消息。
这是一个好消息。
唯一遗憾的是,地处河套地区中心的「原中要塞」,魏武军曾经驻军的城池,还是被武信侯公孙起的军队攻占了。
就跟阳泉君嬴镹骗取栎阳、莲勺的情况差不多,原中要塞根本不知秦国已对他魏国开战,以至于当公孙起率领大军抵达原中要塞后,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拿下了这座要塞,切断了朔方、银川、九原、云中四个边郡与魏国的联系。
今年二月初,秦将公孙起率领十几万军队挥军向南,顺势夺取「阙县」、「林中」、「肤施」等沿途城池,虽然在去年年末到今年年初的时候,司马安便已派骑卒将「秦国背弃盟约」的消息送往上郡的这些城池,使这些城池提高警惕,但由于驻守河套的魏武军被调离,上郡根本挡不住秦军的攻势,最多坚守个两三日,就被人多势众的秦军攻破了城池。
在收到「阙县」、「林中」、「肤施」相继失陷的消息后,司马安虽心中愤懑,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他手中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分兵支援上郡,以至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上郡被秦军所占据。
但奇怪的是,秦国的武信侯公孙起在打下「肤施」后,并未急着继续向南逼迫河西——司马安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之,公孙起的军队放缓了攻势,也不晓得究竟是什么原因。
其实很简单,因为公孙起遭到了进攻。
确切地说,是他留守原中要塞的军队,遭到了魏国云中守廉驳的进攻。
说起这事,倒也有些好笑,因为起因在于公孙起攻陷云中要塞后,导致城内有一批供给于云中郡的酒水被截下了。
于是乎,当廉驳在云中喝完了城内库藏的酒水后,苦熬苦等,等了半个月也不见云中要塞送来酒水,在郡腹大发脾气:原中要塞那帮人在搞什么?至今还未送来酒水?!
于是,他派人到原中要塞催促,试图勒令原中要塞尽快将拖欠他云中郡的酒水运来,没想到,传讯的骑兵到了原中要塞一瞧,愕然发现这座曾经竖起着「魏」字以及「魏武军」旗帜的城池,此刻居然悬挂着「秦」字的旗帜。
这名传讯骑兵找到了在当地放牧羊群的部落,这些部落皆是当初臣服于魏国的草原部落,自然不敢隐瞒,便向那名传讯骑兵透露了真相:去年年末时,秦国的军队不知怎么回事,对原中要塞采取了进攻。
听闻此事后,这名传讯骑兵又惊又怒,连忙赶马返回云中郡,将这件事禀告郡守廉驳。
当时廉驳得知此事后,心中第一反应是:秦国的武信侯公孙起?他娘的就是因为你,使老子半个多月喝不到酒水?
在此之后,才是「秦国为何要攻占原中要塞?」的念头。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廉驳的副将当时询问前者。
廉驳在经过了足足一个呼吸的深思熟虑后,最终决定攻打原中要塞。
别说秦国占据了原中要塞,就算是魏武军敢克扣他的酒水,他都敢率军打过去!
“给九原的冯颋送个信,叫他出兵配合!”
在派出了一名信使后,廉驳当日便提麾下兵马,反攻原中要塞。
数日后,九原的郡守冯颋收到了廉驳的书信,心中大感惊讶:这好端端的,秦国的军队为何攻占原中要塞呢?
但既然秦军表露了敌意,他自然要协助廉驳夺回原中要塞——因为他如今是一名魏国的将领,绝对不是因为他畏惧廉驳,不敢违背后者的命令。
在出兵之前,冯颋亦派人送信给朔方郡的守将赵成岳,即禹王赵元佲的次子。
赵成岳在收到书信后,勃然大怒,在留下了一部分兵力防守阴山、阳山一带后,亦提兵与廉驳汇合,反攻原中要塞。
三月上旬,朔方、九原、云中三郡的兵力,在原中要塞的北面汇合,廉驳当仁不让地自命为统领三郡兵马的大将,并取得了赵成岳与冯颋的认可——赵成岳是因为知道廉驳的勇武,自认不如,而冯颋嘛,他在廉驳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又岂敢违背后者的意思。
也不晓得是因为酒瘾难耐、迫切想夺回原中要塞,还是因为苦等数年后终于等到了报答赵润的机会,廉驳此番在攻打原中要塞时堪称竭尽全力。
尤其是在三月初九的这一日,廉驳亲自上阵,参与攻城,斩杀了公孙起留下守卫原中要塞的秦将段武,重新夺回了这座要塞。
数日后,当武信侯公孙起在攻下肤施后,收到了来自原中要塞的消息,此时他这才得知,原中要塞竟然被廉驳、冯颋、赵成岳等人给夺了回去。
“这下麻烦了……”
公孙起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满脸惊愕。
他原本是打算攻下河套后,以河套为后方粮仓,进兵攻打河西,没想到,云中、九原、朔方的魏国驻边军队在他大军撤离要塞后,竟夺回了要塞。
这下好了,他反被夹在河西军与河套军的中间……
怎么办?
究竟是回军重新攻打原中要塞,驱逐廉驳、冯颋、赵成岳等人,还是继续进兵攻打河西?
武信侯公孙起犹豫不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