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254 新租客

汤姆·索纳是这一代最年轻的老房东，他留着上流社会的考究红胡子，穿着中产阶层最喜欢的手工面料松软西服裤子，经常出席迎宾酒会时候男人会仔细打理的单色休闲西服和双色口按压领带，最后是二手市场淘来的皮鞋和乱糟糟地藏在侦探帽里的头发。

只不过那种胡须是19世纪甚至更早地考究打扮了，手工面料衣服的流行款式是1952年代以后就逐渐开始淘汰的老款..这可不是回味经典，因为没人给你捧场。

而穿成这样的老汤姆也没有半点出席上流酒会的机会..一眼望鞋，就能发现此人土得掉渣。

你可以大声嘲笑这个男人其实很穷却一天到晚装个阔佬样子。而这时候汤姆大叔就会把新买的《哈利·波特》扔到你脸上，以过来人姿态教训你：

“这是汤姆大叔告诉你的哥谭生存法则之一：永远不要在人前透露你的贫穷，我们要在精神上富有起来！不然只会被人看扁！在外界..例如大都会，看扁你的人只会来扁你，而在哥谭..当心路上每一个趾高气扬的神经病或者行色匆匆的人！”

“前者可能随时会拔枪朝你射击..没有理由这是他的一种乐趣；后者可能是去参加一场恶棍集会，会把你当做暗哨处理掉。”

现在的年轻人并不吃诈唬这一套，那个从大学休学来杂货店里当学徒帮工的年轻人是今夏入职的，并不会将老板的话放在心上。

“那么汤姆先生，先不说您那一眼就能看出几个月没刷过的二手皮鞋在富贵人那里能不能滥竽充个数，单单就你举的例子：我承认哥谭几乎找不到一个好市民，可你说的那个人也忒倒霉了。”

年轻人撇着嘴，把啤酒箱搬到一边，“那么我是不是该带把枪？对着路边可疑人员先一步射击？这样对方是不是就伤害不到我了？”

又是一本书砸到头上，这一次是《魔杖制作与魔法契约》...开玩笑地涂鸦之作，因为便宜不值钱只能拿来消遣用，所以被老板毫不客气地乱扔。

“老汤姆要告诉你的是‘晚上不要出门’！如果实在有急事也不要一个人，不要相信任何一位看上去面善的司机..最好租一辆自己的车，不要在任何无人地方泊车，这是经验之谈！”

“我觉得最好计算一下虐待员工的次数。”年轻人拿掉落到头上的漫画书说，那是小孩子看的《蜘蛛侠》..哥谭七岁以上儿童都知道蜘蛛侠那样的好人来哥谭不到一天就得给坏银卖了数钱，没人会来救他们。

冷酷的蝙蝠侠也算不上大众的救星，因为每一个近距离接触他的男人会感觉到某种要冻裂灵魂的冷酷感...每个被救下的女人会省略冷只留下酷，冷是加分项。

所以年轻人扔掉了不现实的漫画，拿起晨报细读，那是昨夜黑蝙蝠又破获了xxx案件的报道，当事人手断胳膊瘸，四肢顺拐被警局带走，外加小脑瘫痪。

“别看了..如果你还要免费午餐的话。”正在忙的老板抽出空来，教训这个敢当面摸鱼的员工，“至于你的脑袋受到书本攻击的内容将变为十美元加到你一天的成果里...”

老汤姆恶狠狠地看着他，在他面前大声吼叫，一把抽走他的报纸按下翘起的二郎腿：“现在！马上！把书柜整理干净！正午和午后也是营业时间！每一个租客都需要在汤姆老板的万事屋里找到干净的床榻！”

刨除喜欢大吼大叫制造噪音的环节，年轻人还是乐意在汤姆老板手下做活的，毕竟哥谭正常人太少了..而外来客又不甘心放弃在这个大城市里捞金。

安逸的生活对于哥谭市民来说就是天堂。年轻人只是提前享受了死掉后才能享受的福报。

“可你让有些无家可归的人白睡一天..”整理书柜的年轻人回过头，亚麻色头发显得有点油亮..“我以为汤姆老板你是开慈善堂的呢！”

底下做着蔬菜沙拉的汤姆老板气鼓鼓地拉开冰柜的门：“那是我能一眼看出哪些是真正无家可归的人哪些是心怀叵测的人哪些是小偷！还有，用心擦书柜。那里不管哪一本..不管有没有保存价值，都是我的宝贝。”

年轻人笑着不置可否，在确保没有沾到一点水之后用干条把细细地扫去浮灰，“那昨天的客人呢？我几乎要怀疑那是一头狼！开门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

抱怨的年轻人慢慢从梯子上下来，看到老板斜眼看着他。

“喂喂！你总是拿我比你年纪大就什么都懂的样子教训我。诚然，你是本地人还有不光鲜的受苦履历..可我本杰明来这儿也有半年多了，除了混蛋恶棍多一点儿、工资高一点儿，钱也不比其他地方好挣。”开始拿酒杯顺便打理桌子年轻人本杰明讨厌那种老前辈看新手出村的眼神。

“你对人的判断力还远远不够..你只看到昨晚那个孩子身上的落魄、饥渴、彷徨与不安，也看到他身上释放着猛兽一般地危险，你认为那是一头狼獾。”老板添上海带和芝麻油，蔬菜沙拉就是杂货店加旅馆老板与员工的便捷午餐了。

“实际上那是一只蜥蜴..森冷无感情，看似在逃避什么，实际上最害怕的是他自己！需要躲避他的是他的敌人。”法棍在哪里都不受欢迎，再廉价也会被街上流浪汉拒绝，店里有热水..可本杰明不想放弃他的牙口。

令年轻人惊讶的是老板昨晚留人的态度：漂泊大雨之中，淋着浑身湿透的东方男孩在街闷着头前行，把打在一个个小水坑里的雨点当成需要按死的敌人，他的眼睛在夜里反射着可疑地光束，行为上却执拗如同孩童。

这是哥谭，这种怪人理当避而远之。

本杰明和老板躲在安全距离之外的建筑物掩体后面，暗中观察。

头顶上是三层小阁楼的雨棚，街这边和街对面都是老板汤姆·索纳早些年盘下来的家业，里面各藏有一支猎枪，就挂在橱柜后面，武器使他们稍稍安心。

结果老板没有理会他的悄悄话和“我累了想早点休息”这类劝阻，在静静观察将近两分钟之后这个中年男人傻乎乎地打着雨伞走向街心，像是电视剧里福尔摩斯迎接异地恋回来的华生。

更离谱地还在后面，离近的老板就像在非洲大草原上接近狮子或者花豹那样，一边伸手示意我没有威胁一边亦步亦趋地朝着同样在移动的目标接近。

区别只是那个雨中少年漫无目的，而老板可笑的鸭子步把直线走得弯弯曲曲。把好不容易在猛兽面前维持的“我很强大”的假象掀个底儿掉。

只是老板汤姆没有被眼前的东西吃掉，青光眼也不带这样的..本杰明想不到哪种正常人眼睛会在夜里反光..除了在动物园见到过的大猫，所谓大猫哪怕无害他也没敢上手撸。

谨慎的人总会活得久一些。这算是哥谭生存共通法则。

只是哪怕到了第二天中午，本杰明回想起老板昨晚的邀约还是后怕不已，那是在雨中..老板把一块巧克力剥开壳..你一半儿我一半儿，先吃的是汤姆，他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只是用行动表示出他的友好。

只是那个眼睛反光的东西没有接，只是低吼着，和v6缸的发动机差不多，后劲很强。那头怪物看起来也很凶，人形的，美洲狮看到也说不定会掉头就跑。

本杰明觉得老板如果真的可怜他就扔一块生肉，猫是不能吃巧克力的，不能消化..大猫也不成。

那个雨中的男孩只是怔怔望着老汤姆，直到瞳孔聚焦。发动机的低音停止了，野兽打量着身前人的斤两..一米八的老汤姆保持表面上的镇定，在后方..可以轻易看到沾上雨水的宽松裤腿处抖若筛糠。

好在人型生物终究不是觉得“你瞅啥”就要上来咬人的大猫，那个东方男孩接受了这份好意，向老汤姆伸出手，那手平伸着，一开始手心向下..那些虔诚的教士对着圣经宣誓的时候就是如此地庄严。接下来手心向上，承载的不是雨点，那掌心里没有一滴雨水，是金灿灿地发光之物。

看过如此异象的人不会把那个神奇男孩当作魔术师看待，他的眼睛由蓝白色变成金色，变得灼目，老汤姆痛苦地捂住眼眶，胡子在雨水中自燃了..哪怕甩掉雨伞也不能被浇灭。

‘有个自称路西法·晨星的年轻人活在世上吗？如果有，请不要告诉牠我于此处安息...善者羔羊。’这个声音很轻很柔和，却做到了不能被忽略地清晰，它不是传入耳膜而是直接回响在内心里，震颤着你的灵魂。

本杰明因此一大早出门买了个铁十字架，耽误了上午的时间..被扣除了15美元。

昨晚后面的事情他都记得不怎么清晰了，只记得好像达成了什么肮脏交易：两人手上多了一块金条，要求不得向疑似身上发着黑光的人泄露这个男孩的存在。

在本杰明看来，无非是一个巫师被另一伙黑巫师追杀了前来避难，还冒充什么宗教人员..事实上，哥谭市里信魔鬼的比信撒旦的多，信撒旦的绝对比信教的多。

变成魔鬼至少能在这个市区最后潇洒一回，因为明天..明天说不定整个城市都因为新上任市长的礼花里掺杂了别的什么糟糕物质而导致大家一起被炸上天。

在夜里本杰明听到的烟花礼赞声就像住在老式火车站旁边的人听到汽笛声那样习以为常。他不怕被炸上天，反正明天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老板..正午吃蔬菜沙拉..虽然我想说我吃腻了，”本杰明从橱柜里拿起叉子，“仓库那一袋袋面粉我看也不必拿出来了吧..这点东西没人会花钱买的，汤姆..在这座城里会自己和面的都是我这样的卢瑟。”

“我觉得你需要在午餐之后呼吸一下大街上的冷空气，和那些后街女孩一样..马上执行！”有时候老汤姆也不都是好脾气的，毕竟他上老板，唯二的员工又是个爱抱怨不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