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时之内,九逸就会有回应。”
既然高震泽收到了信,以老狐狸多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的经验,肯定早就做好了准备。只不过,这个回应之后,还有什么等着他,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不出高雨笙所料,就在当天晚上,九逸便发布了辟谣的公告。并且,让高闻筝做发言代表,立即召开记者会,澄清这件事。因为时间匆忙,外地的媒体无法赶到,这场记者会允许直播,以求在最快的时间内做最广的传播。
翟辰和高雨笙就守在病房里,吃着零食看直播。
记者会设在一家高级酒店的会议厅,时间仓促连个横幅都没来得及做,就在大屏幕上打了几个字。穿着墨绿『色』连衣裙、戴着墨镜的高闻筝走上台,将手杖挂在演讲桌边,缓缓取下眼镜,傲慢地环视场内。
“啪嗒”,高雨笙合上平板电脑的外壳,直接锁屏。
翟辰正看得聚精会神,突然没了画面,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高雨笙低头:“没什么意思,我们不看了吧。”
翟辰装作没看到那只捏着平板边缘微微泛白的指尖,笑着问:“你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他确实已经猜到了,本来觉得无所谓,在看见高闻筝那傲慢眼神的一瞬间,突然就不想听了。高雨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因为翟辰在身边,原来不觉得委屈的事,忽而就变得委屈了起来。
“也没什么,还是看吧。”重新打开平板,高雨笙忍不住笑自己,刚才有一瞬间竟然盼着翟辰来哄哄自己,真是疯了。
两人是并排坐在床上的,从翟辰的角度,只能看到天赐的侧脸,那微微嘟气的嘴巴,特别显眼。拉过氧气管吸了一口,直接把人抓起来抱进怀里,让高雨笙把自己当靠垫,两人叠着看。
“啧,你姐长得是有点吓人,哥哥抱着你看,就不怕了。”
高雨笙愣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翟辰在哄他。灼热的体温包裹着身体,化成了实质的幸福感,将心中的空隙填得满满当当。没有可以攻击的缝隙,自然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再次打开,高闻筝已经结束了开场白,直入正题,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
“文章中所提到的高远矿业是怎么回事,我不做评价。但我可以肯定,那家倒闭了十几年的企业,跟我们高家没有半点关系。哦,也不是没有,高远矿业的法人代表叶蓉女士,是我弟弟高雨笙的母亲。
不过,与叶女士结婚的人,并不是我父亲,而是一个名叫高成的人。这一点可以在婚姻登记系统里查到,或者各位可以查查高远矿业的资料,或许在股东或者管理层名单里能看到这位高先生。”
说着,高闻筝向众人展示了一份材料,那是高震泽的婚姻状况说明。上面显示,高震泽只结过两次婚,这两次的妻子都不叫叶蓉。
翟辰呼吸一滞,抱紧了怀里的人。
高雨笙拍拍他的手,并不如何激动。看着画面里那张盖着红章的纸,眼中尽是冰冷的讥嘲。
记者们纷纷拉近景拍摄那张纸。
“那这么说,高雨笙并不是高震泽的儿子了?”
“既然没关系,为什么要养高雨笙?”
场中顿时陷入一片嘈杂,提问的声音此起彼伏。维持秩序的主持人示意大家安静,听高小姐继续解说。
高闻筝倒是很想高雨笙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可惜这话不能说出来,只能保持优雅的姿态笑道:“高雨笙当年不叫雨笙,叫天赐,但他确实是我爸爸的儿子。我爸爸也是在叶蓉去世前才知道的,爱莫能助,就派了人去把孩子接过来。当时也给了叶女士一些钱,希望能帮她度过难关,不过杯水车薪没有帮上太大的忙。”
“嚯——”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也就是说,高雨笙,是已婚的叶蓉出轨高震泽生下来的。
凭着高闻筝那几句故意模糊了的话,可以迅速补全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叶蓉出轨,生下了高雨笙这个私生子,她的丈夫一定是不知情的。在高远出事闹大了之后,叶蓉为了保护孩子,就说出了真相,让高震泽把儿子带走。
而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原配高成,则一气之下卷款跑路,留下烂摊子给叶蓉自己收拾。叶蓉没有办法,就跳楼谢罪了。
矿的事,自始至终跟高震泽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扮演的,只是一个风流但负责任的好父亲。
后面的就不用看了,翟辰关上平板,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翟檬檬此起彼伏的小呼噜声。
“我不是私生子,我妈妈也没有出轨。”高雨笙干巴巴地说。
“我知道。”翟辰『摸』『摸』他的脸。事实上,他现在满头都是火,非常想冲到现场把高闻筝当麻袋反复摔打。
高雨笙掰开翟辰攥得咯咯响的拳头,语调平静:“我很小就开始记事了,根本没有第二个爸爸,那个高成就是高震泽。”
翟辰也已经猜到了,心疼地把人抱紧了些。网络时代来临之前,户籍管理不像现在这样滴水不漏,有些人是有两个甚至多个身份证的。
高震泽当时用“高成”的身份,跟叶蓉登记结婚,合伙办厂并生下了高雨笙。等高远出事,他就抛弃了“高成”这个名字,做回高震泽,再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是高雨笙的,上面来电显示“爸爸”。
翟辰皱起眉头,伸手去拿:“我接。”
高雨笙挡了一下,自己接起来,开了免提跟翟辰一起听。
那边高震泽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轻松,想来公司的危机已经解除,甚至还在为自己的未雨绸缪沾沾自喜:“雨笙啊,发布会上的话别往心里去,那都是为了九逸。”
谨慎的人,不会在电话里说重要的事。高震泽甚至都不肯明说“你不是私生子”这样的话,只来了一句“咱爷俩自己明白就行,外人说什么不要在意”。
“爸爸。”高雨笙低声打断了他的话。
“嗯?”
“你去自首吧。”
“你说什么?”高震泽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首吧,把你的股份买了,积极赔偿,争取少判几年。”这话说得毫无起伏,机械又僵硬,仿佛是个拥有高雨笙音『色』的siri说的。
高震泽深吸几口气:“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是不是又发烧了,好好养病,爸爸过几天去看你。”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开了功放的手机,徒劳地发出“嘟嘟嘟”的忙音。像是父与子之间的关系,在“咔哒”的挂断声响起之后,便成了两端散落在人海中的信号,再也接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