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灏说道:“你带我去坟地拜一拜,已尽故友之情。”
如此徐灏买了些冥纸火烛,骑马去了城外王家坟地,亲自上了三炷香。回来后有管事媳妇请他进去相见。
进了内宅,自家媳妇丫头们捧着铜盆痰盂之类站在回廊里,鸦雀无声,朱巧巧素来规矩大,何况还是在外面。
管事嫂子见徐灏不走回廊,而是从甬道上过来,赶忙迎上前来。拥着他进了屋里。
见了王夫人,说了会儿话,这时管家进来说道:“外头有个本家的爷们要见太太,有个贴儿。”
王夫人看那帖子上写着。侄孙英百拜,奇道:“这又是哪一支爆出来的?快去将族谱拿来查查,是哪支哪派,若没有再瞧瞧远族总单上有他的名字没有。”
徐灏坐在朱巧巧身边,背后站着权美人,看着王家人分着细查族单宗谱,并无其人。
管家又进来说道:“那个本家的侄孙,他说是个秀才,父亲那一代就在外游学,他回乡不久,没赶上年前的祭祀,所以未入族谱。说一定要见见太太,瞧着他很有些讨嫌,谁有工夫陪他坐着?”
王夫人说道:“好生问问是哪一支派,我再见他,穷亲穷族家家都有,休要得罪了人家。”
等管家出去了,王夫人对徐灏苦笑道:“素日我向来不管闲事,什么事皆是亡夫料理,如今儿女俱都不在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
朝廷规定官员不得回原籍做官,所以徐灏也没办法安排她儿子回来,不过倒是可以调往邻近省份,距离不远,如此一家人也能时常团聚了。
徐灏说道:“王兄久在四川,也该进京历练几年。如此太太坐船几日即能抵达金陵,想回来也方便。”
王夫人大喜,说道:“当日亡夫就说徐公子非是池中之物,果然不出数年即名动天下,我家也算得遇贵人了。”
徐灏说道:“不敢当,王家家风我一向钦佩,尤其是故世的王员外,古道热肠为人忠厚,不想当年一别即天人永隔,令人伤感。今日能为王家尽一份力,我心里也欣慰些。”
话刚说完,管家回来说道:“那人气大着呢,小人才开口问了一两句,他就大嚷大叫起来,说我不姓王,到你家来干什么?合着有钱有势,就该欺负我们穷本家嘛?还说要将小人送到族里打板子,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来请太太示下。”
王太太皱起眉来,神色有些为难,说道:“这该如何是好?儿子儿媳不在身边,我又是没主意的。”
朱巧巧走过去说道:“这有何难?凭王家和徐家通家之谊,此事就交给我好了。来时看见议事的崇本堂,叫灏儿焱儿陪着咱们娘们一起去见他,当面问问他的宗派,若是真的也就罢了,无非是来打打秋风,给几两银子也就打发了;若是假冒,非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夫人喜上眉梢,能有徐家的奶奶代为出头自然再好不过了,而徐灏也很欣慰,这些年王家从未找上门来求过任何事,如此正派的人家,求都求不来呢。
朱巧巧和王夫人出来,两家的丫鬟媳妇一大群人也跟着出来,到了崇本堂,叫人去请那本家进来。不一会儿,徐焱和七八个家人带着秀才大摇阔步而来。
徐灏见他约有三十多岁,瘦面短须,耸着肩驼着背,带着一顶旧方巾,穿一件深蓝色棉布旧道袍。就凭这副天生的仪表,如果没有过人才华,大概一辈子只能止步于秀才了。
王夫人刚要迎出去,朱巧巧拉了她一下,微微摇头,接着淡淡的道:“进来相见。”
那王英听见了,反而没了先前的倨傲,几步走进厅内,见年纪大的王夫人站在左边,右边站着一位艳丽无比的少妇,后面站着一大群粉白黛绿,花容月貌的美人;尤其是站在一位年轻人身边的天仙绝色,简直令王英连呼吸都停止了。
一股软玉温香钻心刺骨,王英身不由己的耳热心跳,手足无措的站着,竟然不敢仰视,低着头说道:“二叔祖母请台坐,容侄孙王英拜见。”
王夫人温和笑道:“常礼即可。”
王英不由分说,朝着她跪下,恭恭敬敬拜了八拜,站起来又朝着朱巧巧磕了三个头,叫着姑奶奶安。然后又挨个对着丫头媳妇们叫道:“姑姑,婶婶请上,侄儿王英拜见。
徐灏好笑的看着他逢人就跪,王夫人笑的捂着嘴不好意思出声,伸手朝着大家伙指点,意思是快把人拉起来呀!
大家伙还以为叫她们躲出去呢,一齐忍着笑退出厅门,朱巧巧笑吟吟的瞅着王英。
徐家的女人见他朝着自己跪了下去,一个个抿着嘴儿笑着,都远远的散开。却不知王英自小到大也没见识过大户人家的排场,心里念叨这么一大堆的姑姑婶婶不知到底有多少位,干脆往死了磕头吧,咱礼多人不怪。
徐灏看他这样子,感觉应该是王家族人,不然先前的底气从何而来?眼下的殷勤也不是做作,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王英犹自到处作了几个揖,这才正色对王夫人说道:“侄孙媳妇同曾孙女都叫请二叔祖母,姑奶奶并姑姑婶婶们好,一半天再过来磕头。”
王夫人含笑叫他坐下,丫头送上茶。朱巧巧盯着王英问道:“相公是哪一支派?”
王英躬身答道:“我曾祖名叫王诚,生前很有名望,无人不知道。生两子,都是文字辈的,长名王文魁,次名王文宾。这文宾未娶而夭,惟先祖文魁公生下先父,名叫王菲。
当初先祖文魁公在日,蒙你家祖公相待最好,一天也离不了先祖,其中弟兄们最相好的,就是这里的政二叔祖。那时候文魁公大了二叔祖二岁,哥们好的比嫡亲手足还要什么些。你家祖公谢世,所有一切丧事都是先祖文魁公一人经理,谁知族里有些谤言,长叔祖颇有冷落之意,先祖竟绝迹不去,非二叔祖再三相劝是不能挽回,这才承二叔祖之情,将先祖邀来托以重任,内外一切事务皆是先祖一人经理。
隔了多年,先祖病故,家父求学外地,从此以后音讯不通,继而先父母相继作古,更为疏远,侄孙又常常云游各地,新近回来,知道二叔祖母业已返回。
因身有小恙,不能就过来请安,又没能赶上祀祖,心里抱恨,今日特来请安、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