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官无职的徐灏在帝王昏迷不醒之际,想走走不了再说也不敢走,好在明朝不像辫子戏里,大臣们动辄跪满了一地。
当然群臣们也不敢坐着,只能站着等候消息,彼此之间也不敢交谈,也不能聚在一起,宫门都落了锁,严禁任何人出去或传递消息。
好在傍晚时分皇帝终于醒了过来,开口第一句就问徐灏来了没?
皇后轻声说人就在外面呢,洪熙皇帝放下心来,说道:“不要让他走,朕养病的这段时日,夜宿宫里,权统领所有禁卫。”
外面的徐灏领了圣旨,摇身一变成了明朝版的首席内大臣侍卫大统领,心说行,你小子没糊涂,这关口晓得老婆孩子都靠不住。
问题他娘的干嘛把我扯进来,不明摆着给太子上眼药么?他到心宽,就不怕老子反水。
心中腹诽的徐灏只好讲起了义气,也不和大臣们商议,直接吩咐道:“每晚两位阁臣和一位尚书在宫里与我一起值夜,这几日会很辛苦,就有劳诸位大人了。”
“应该的。”群臣们一起客气,就连资历最高的老臣,在徐灏面前也拿不起架子,谁让人家当年亲眼见证过他们匍匐在燕王脚下呢。
徐灏没有任何大动作,禁卫将领和御前侍卫都是皇帝心腹,饭食药剂都有专人试验,临了太子还得喝一口,以表孝心。全程都有人盯着不说,几个身家性命系在帝王身上的御医丝毫不敢大意,是以不太可能出现意外,徐灏不想给人一种趁机排斥异己,妄动干戈,大肆安插自己心腹的印象。
皇帝醒过来了,自然就可以优哉游哉的坐着办差,九门有张玉老爷子坐镇,各大宫门有肖伟和信得过的勋贵将领分别把守。皇城紧急调来了徐淞的神机营三千人。
就在乾清宫一侧的班房里,无事可做的徐灏喝着茶水,干脆整日和一干官吏聊天打屁。
其中有位一脸苦相的书办,据说是死去的贵妃族人。趁着没人的时候,跑过来说道:“小人有话想说,不知大人可允许?”
徐灏说道:“直说无妨。”
黄书办说道:“我们黄姓,在湖州本地也算是大族,远房近枝算一算,大概有一万多丁,远近各姓哪一家比得上我们?现在却衰败的不成个样子了,全族房派共分十八房,我们这一房是第六房。敝族是每一房一个房长,凡一房里的事务。都有房长管理,十八房都是唐宋以来的老房,老房里面还分出了若干各小房,各小房也各立有小房长,管理各自的小房事务。小房里再分出了小小房。立有小小房长,管理小小房的事务。”
徐灏险些笑了出来,这位是说绕口令呢?倒是人家果然是累世大族,人口多的令人咋舌。像徐家一样是族长制,老家凤阳有族长,下面也有各支的房长,京城这边徐增寿是族长。便宜老爸是自家的房长,将来大哥徐汶会是自家这一支的族长,自己是房长,这就是古代的宗族。
黄书办继续说道:“敝族多达一百多个小房,近千的小小房,时至今日同族之间相互膈膜日久。又分散居住,小小房看小小房就同别姓人家也差不了多少,痛痒从不相关,荣辱从不相顾,是以看似大族。实则说穿了,就是一千多个小姓小族,人心涣散如同散沙一般,这也是敝族渐渐衰败的第一层缘故。”
徐灏点点头,黄书办又说道:“再来各族长的权柄至尊无上,各房长也同族长差不多尊贵,自持长嫡正宗,使得各房里的子弟,任你怎么的聪明才智,一点主也作不出来,就算有好法子好计策,族长房长一句不肯听,此乃衰败的第二层缘故。
唉!有了这两层缘故,加上族中人口繁衍,没有出息的子弟多得是衣衫褴褛,衣食无着,连叫花子都不少呢,哪里还有郡望乡绅人家的气派?”
徐灏皱眉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姓黄。”
这时杨士奇走过来,说道:“贵族你这一支不是当地著名的首富么?田房屋产号称占了全府的八分之一,珍藏的古玩玉器等,拿出来变卖变卖也能值个百万,何况一连出了两位嫔妃,做官读书的子弟不计其数,贵族怎么会患穷,怎么会败落?”
黄书办忙解释道:“大人不知!刚刚故去的娘娘才是湖州人,另一位是常州人,出了五服。再说家产不论多少,总得有精明人经理吧?总要懂得精打细算开源节流吧?敝族的产业,一半是经营不得法,如同一团乱麻,族人等上下其手只知为了自己谋利;一半是被邻舍人家巧取豪夺拿走了。”
杨士奇诧异的道:“以贵族的声势,还有人敢来占夺产业么?那真是奇闻了。我记得令先祖那时声势烜赫,湖州黄氏宗族谁人不知?类似沈家那样的巨富,在你家面前也不足一提。前朝与你们通谱认族的也有好多家,什么韩姓刘姓的,争抢着把孩子过继,以图借着过房的家族势力保护,免受鞑子和豪强的欺辱,真是曾隆盛到了极顶。”
黄书办叹道:“那是祖上,现在的家世与祖宗的时代相比,差了不知有多少,我们死了也羞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