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姨妈过了生日,二天后到徐府来探望身体不舒服的老太君,当晚在千寿堂设宴,阖家女眷俱都出席。
外宅徐增福也摆了家宴,席间徐鹏低声问徐淞:“派去的人还有回信吗?”
“堂叔你别心急。”徐淞凑过头来,“不但我派了人去接婶婶,连三哥也遣了锦衣卫,不管家里会遇到什么事,没有摆不平的。”
“那就好,那就好。”
记挂妻子的徐鹏心中安定下来,当初走投无路之下和李孝先结伴进京,丢下妻子一个人在老家,结果徐灏徐淞哥俩马上第一时间派人去接。头几天他没反应过来,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他们兄弟是担心丁坤一旦得知自己人在京城,兴许会拿妻子要挟,虽然不太可能,但心里未免非常担忧,就怕丁坤狗急跳墙。
事实上徐灏就是担心这个,为了前程性命什么事做不出来?所以才任由徐淞和薛文轮番折腾丁坤,就是要让他分身乏术,当然更多的是成心找茬,折腾人解闷玩。
徐鹏身边坐着心不在焉的李孝先,起先误会了徐翠柳垂青于他,可后来再也没了下文,近日他才打听明白,敢情徐家四姑娘不住在三房这边,而且平日轻易不过来。
徐家白天门户重重,晚上更是门禁森严,除了管事的奶奶之外,任何人都不许私自进出内宅,妄想偷偷私会难度太大。
据说二房那边更严,想一位未成亲的千金小姐,被徐家三少爷呵护备至的宝贝妹妹,信誓旦旦终身不嫁,怎能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出来苟且?这让李孝先不得不审视自己,才华一般连个秀才都不是。三十多岁成过亲,妻子改嫁给了富商,坐过牢。没钱没貌没有身份地位,名声不堪。就凭借几首歪诗,能打动人家的芳心?怎么想都怎么离奇。
他扫了一眼说说笑笑的徐家两位姑爷,无论谈吐长相模样年纪等等,无不远胜自己,这还是姑爷里混得最不如意的,现今也都是堂堂的八品官了,更何况徐家的另外几个女婿,一个在北方统领军队。两个在南方节制水师,相比之下自己更不堪了。
想着想着李孝先郁闷起来,原本一时鬼迷心窍,现在醒悟过来过于孟浪,好在徐家女人心善没有揭发,自己当初怎么想的呢?国公府的千金也是能垂涎的?
又偷偷看了眼坐在三老爷另一边的徐灏,周围人都说,别看平日徐三爷和和气气的,一旦动怒可了不得。
总算他及时醒悟过来,根本没半点可能娶到徐府千金。徐家或许会不计较冯文君的出身,但焉能把姑娘嫁给个二婚的中年穷汉?
可是那为何送我表记呢?那丫鬟到底是不是四姑娘的人?李孝先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毕竟还有那么一丝奢望。莫非真的是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
不提他在那里纠结,对面的刘智也在纠结,妻子为了防他出去鬼混,加派了心腹人手,每天跟着一起去衙门,然后守在茶房里一整天,晚上随着一起回家,想在衙门里溜走根本不可能。
徐灏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也有些头疼。刘智是一个非常容易动情的人,也很重情。从那位粉姐,二姑娘到现在的金钟儿。他完全是实心实意的和人家来往,从这一点能看出他本性尚属良善,不是逢场作戏,玩过就扔的花花公子。
分开他和金钟儿很容易,但过后十有**又能和别的女人很快山盟海誓。算了别管了,徐灏感觉自己纯粹是在自寻烦恼,干脆直接把他的一举一动知会给翠云得了。
这时刘茂张罗起了酒令,徐增福扔了个两点全么,刘茂说道:“双么号地牌,两点梅花带雪开。”
徐灏不太懂这酒令的规则,乃是官场上很流行的一种,得按照点数然后抽签,签子上有吏隐、猾吏、龟蠢、官场等等,根据提示选择要说什么类型的笑话或一桩奇闻异事,或品评时政,或吟诗作赋。
反正应该是刘智说个官场上的事儿,刘智想了一想,说道:“有位同僚在吏部候补,一日,陕西出了缺,轮到他去顶补。咱们这些本部承行书吏都来同他道喜,笑言让他花钱请大家伙去秦淮吃酒。
此人是个油滑老吏为人最是吝啬不过,他仗着自己的资格老,尚书大人又和他交情深厚,没有理会咱们。不想第二天旨意下来,这个缺竟补了别人。
他认为偶尔更动而已,不是常有的事,下次再出缺无论如何都是他的了,所以老神在在的也不去走动。没过几天,山西又出了缺,咱们大家伙又照旧来替他道喜,又要他掏钱请客,谁知他只一味的有恃无恐,居然分文不想花,你们想除了同僚外,其他司的同僚上司不得也来坐一坐,此乃官场上的人之常情嘛!
当时文选司的谢书办自言自语的说:‘莫后悔,莫后悔。’他冷笑道:‘我不后悔。’
这位谢书办和他都是多年老吏,二人有些不对付,互相之间时常从总作梗。
果然尚书大人开上去请补的单子,等发下来仍然被别人补了去。他这时候才惊慌起来,连我们尚书也是莫名其妙,不解其中是个怎么回事。
奏折是大人自己亲开亲送,难不成谢书办有左右圣上的伎俩不成?不多时,部里又出了一个缺,他再也不敢得罪谢书办了,就是尚书也急于打破谜团,私底下把谢大人请了来,要请教他两次更换人选的原因是何神手,只要明白其中的道理,决不追究。
谢书办起先还不肯说,后来见尚书大人这样赏体面,再不说就是不识抬举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向例请补各缺,都是开正副两名进呈御定,第一个正名是应补的。第二个副名是预备圣上更换的,以往圣上自然都是圈正名居多,只要串通司礼监的太监。预先藏一个小红纸耳签在指甲缝内,待您传单上去进呈转递的时候。轻轻的将耳签黏在正名旁边,圣上见了那签上的字,自然会圈出第二个来,等单子从乾清宫发出来,仍然要从太监手里转送,将耳签揭开就成了。’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而中伤之目的达到矣!尚书急忙追问谢书办耳签上到底是几个什么字,谢书办轻笑道:‘哪须用着多少字?只消病未到三字足矣。’”
大家伙全都拍案叫绝。果然是做了多年板凳的猾吏,竟然能想到此种手段。而徐鹏和李孝先听得不禁张大了嘴,这还是生平头一次听到京城六部官场上的秘闻,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
徐鹏想到自己考试不一样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名顶替,何尝不也是被人利用了漏洞?既然连皇帝都不免着了道,多少也算心平了些。
徐灏脸上没什么表情,类似的小聪明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在衙门里自古以来就有约定成俗的潜规则,宁可得罪新任的官员,也不能得罪多年的油吏。还有那些太监,此种小人没有成事的本事,但要坏你的事却轻而易举。
刘茂说道:“一二姘一么。樱唇一点颜色娇。这是个小猴牌,呵呵!在座只有三老爷在外地做过文官,请三老爷说。”
将签瓶送到徐增福面前,徐增福随手抽出一支,看了下是个笑话,是以说道:“我在山东德州时,来了个经恩萌做了知县的前辈公子,到济南去拜见布政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