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灏没有继续听下去,肯定是蒋华仗着身份羞辱穷人家出身的方棫,然后陆峰看不过眼了,押着他来找班主任,这样的纠纷不间断的再学校上演。
就算在后世,因为父母工作的不同,财富的不同,地域的不同,亦能演变出各种各样的矛盾。
他完全没有兴趣去引导两个孩子,告诫他们做人的大道理,再说这个工作是老师的责任。
按照徐灏的标准,成材的比例很低很低,而如果按照改变年轻人某些观念的标准,那成材的比例又很高很高,起码在受到了各个学科的影响下,人的眼界变得不一样了。
学校的东北角,有一个校办纺织工厂,逐渐雇佣了近千人,日夜不停的工作。为了让学校获得持续的经费来源,也为了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徐灏选择了和红叶合作。
工厂的持续扩大,吸引了很多妇女来打工,是以厂区的对面应运而生了一排排民居,大多是京城内外混的不如意的平民百姓,举家迁来。
这仅仅是眼下各个工厂作坊的一个缩影,也得益于朱高炽的无为而治,以及内阁大臣们的默许,当然也受益于没有迁都,不但节省了沉重的供养负担,也使得朝廷的注意力时刻关注北方的局势,对近在咫尺的南方采取轻徭薄赋的政策。
胡同口卖酸梅汤的妇人把玩着梨花鼓,一个背着一大篓布料的女人从她面前经过,破草帽底下虽看不清她的脸,当她和卖酸梅汤的打招呼时,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
竹篓非常的重,甚至不能把腰挺直,如同一只骆驼一样,她一步一步踱到自家的门口。
进门是座小院,妇人住的是左侧的两间厢房。门前种着一棚的黄瓜,几行豆角,窗下还有十几颗晚香玉。
女人一到门前,屋里出来一个男人,忙帮着她卸下背上的重负。
“媳妇,今儿回来晚了。”
女人望着他,似乎很诧异他的话,“什么意思?你想媳妇想疯了?别叫我媳妇,我警告你。”
女人先朝着隔壁的院子看去,屋里点着灯。她露出了一丝微笑。转身走进屋里把破草帽摘下,顺手挂在了房门后,从水缸边拿起瓢向缸里舀了好几次,畅快淋漓的直喝到快换不过气来,这才停了下来,到瓜棚底下把竹篓拖到一边,坐在一根坏了的梁木改成的长凳上。
男人名叫刘高,女人的年纪和他差不多,都是二十来岁。娘家也姓刘。除了刘高和隔壁之人外,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叫翠荷。
街坊都管叫她刘大姑,现在她的职业是工厂里的一名女工,以前整天在街头巷尾讨生活。沿途嚷着“烂字纸换取灯儿”,把废纸废书废礼帖什么的卖给造纸坊,辛辛苦苦赚取微薄的一日二餐,一天到晚在烈日冷风里吃尘土。
刘大姑生来爱干净。起居细节非常的讲究,无论冬夏,每天回家总得净身洗脸。替她预备水的永远是刘高。
刘高是半个读书人,几年前老家造反,全家人逃散了,他在逃往京城的道路上从水里捞上来了翠荷,二人结伴一同走了几百里路,彼此又分开了。
这位翠荷就是为了掩护小姐顾红芸而毅然跳进江里的丫鬟,幸运的没有葬身河底,经此一事后,也不想回去给顾家做奴婢了。
进了京城,据她说不习惯给大户人家做下人,在穷途上,自己选了捡烂纸换取灯儿的职业,也就是在金陵才有这样的职业,运气好还能收到宫里面的废纸,一天的生活,勉强可以维持下去。再后来看到学校工厂招工,她就来报了名。
而刘高与翠荷分别后的经历很简单,去了涿州找不着亲人,有几个世交听他说是逃难来的,都不愿意留他住下,不得已又返回了金陵,经过别人的介绍,在附近的杂货铺帮着老板算算账,卖卖货。
两个人无意中遇见了,翠荷就把自己的对面房白给他住,她自然很信任自己的救命恩人,兼且都姓刘,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也有个照应。
翠荷人勤快,每天都要把第二天的工作带回家里做一半,她负责在成衣上缝制一些小布头裤兜纽扣之类,校办工厂出品的各式校服军服,内衣水手服礼服什么的,卖给沿海各大海军学院以及水师军营。
第二天上午她会溜进女子学校,跟着邻居张校长读书,下午完成自己的工作,晚上带着布料回家,周而复始。
这时刘高提着一桶热水过来,用快活的声调说道:“媳妇,快洗吧,我等饿了。今晚咱们吃点好的,烙葱花饼好不好?若你赞同,我就去买葱酱。”
“什么媳妇,媳妇的,别这样叫,成不成?”翠荷有些不耐烦了,就着黯淡的烛光,动作麻利的缝东西。
“你好歹答应我一声,行不行?我明儿进城给你买一顶好帽子,那破草帽早该换了。”刘高笑嘻嘻的要求。
“我不爱听。”翠荷没好气的道。
刘高知道她有点不高兴了,改口问道:“到底吃什么?说呀!”
翠荷有气无力的道:“你爱吃什么,我就做什么给你吃,买去吧。”
把男人打发出去,翠荷不禁苦笑,真是何苦来哉?每天像伺候丈夫一样的伺候他。
隔壁的张校长走了出来,轻笑道:“又在头疼了?你们俩啊就是一对鸳鸯,兄长说你们这叫做**,到底名声不好,赶紧请我做媒,成了亲吧。”
“我不乐意。”翠荷撇了撇嘴,抬头见张校长身后站着一位男人,忙起身问道:“这位是?”
张钗笑道:“他是我哥哥,你也随我称呼表哥就行了。”
“表哥好。”翠荷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