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湘西的公路上,当然比不上后世的宽阔讲究,简单的交通规则,没有专门的交警,没有一个接一个的标识牌,相当简陋的一条盘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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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的意义有多大自不必言,比之近代足足提前了四百年,此乃徐灏此生最引以为傲的事迹之一。
他十分遗憾不能亲自走完全程,不能欣赏沿途自然风物的秀美壮丽。湘西的自然景致中能见到宋代画风的神采奕奕,一种太平铺过河时入目的光景,青山脚下的峡谷,溪流萦回,水清而浅,在大石细沙间汩汩漱流。
群峰竞秀,积翠凝蓝,物华天宝的湘西美不可言,在细雨中或阳光下看去,那颜色真的无法形容。山脚下一带树林,一些俨如有意为之其恰到好处的小小房子,绕河洲树林边一湾溪水,一座长桥,一片烟云,香草山花,随处可以拾取。
“楚辞”中的山鬼,云中君,仿佛就在眼前。很多山头一个山峰接一个山峰,转折繁复的令人咋舌,途经此地的妇女和懦弱的男人,走在上面不免感到头晕目眩,畏惧不前,而正常的男人,则必然会对这条经人工雕琢的雄伟道路心生赞叹,不亚于长城了。
徐灏默默看着前方的路段,百姓从百里之外的村子里赶来,默默的在指派的地方担土,打石头,三五十人躬着腰共同拉着个大石碾子碾压路面,被淋雨,挨着饿,忍受着各种虐待,没错就是虐待,努力完成分派的劳役。
但是有别于其它地区百姓的谩骂,湘西人太清楚连接各县的道路意味着什么了。这些可爱的山里人,心甘情愿的接受虐待,每当把一段路修好了。满足的笑一笑,尽情的吼一吼嗓子。丝毫不介意出了苦力,各自回村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如今工部主持的修路已经积累了丰富经验,相关的专门人才很多,陆续出现了堪称大师级别的高端人才,土法炼成的明代工程师,永远不要低估中国古代的科技水准和人才,以及百姓的吃苦耐劳。
湘西官府应百姓的要求,从善如流的在这个危险工程里。沿路大规模的在山坡上栽种了桐茶树,然后换取百姓维护道路,了不起的创举,从桐茶山整理的那么完美,就能明白湘西人多么渴望富足的生活。
道路的畅通带来了显而易见的变化,首先是湘西人可以走出大山,见识到外头的世界,用劳动来提高生活水平。学堂如雨后春笋般的建立,一些苗人成了读书人,开始用科举改变命运了。
大批男人自愿成为军户。靠着强悍的体魄和善于山林中作战的特长,在军中拥有了一席之地。蠢蠢欲动的大明帝国正在积蓄着国力,一旦爆发。将足以撼动整个世界,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会成为征服者前进的脚步
男人的从军并未给本地家庭的生活带来不便,因为土家族的妇女是家中绝对的顶梁柱,大抵四川云贵一带都差不多,娶个精明强干的川妹子的好处人所众知,而湘西妹子完全不亚于川妹子。
湘西妇女爱美的天性无可动摇,不管是头上戴着的银灿灿的头饰,胸口前的金银扣花装饰。还是袖口裤脚边的绣花图案,都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精致无比。
对湘西的服饰和围裙,绣工之精巧绝伦。家里女人们无有不交口称赞的,不过徐灏却嘱咐她们不要穿出去,担心由此而加重湘西百姓的负担。
渡口前,为客人把行李背到河边渡船上,跟随过渡到达彼岸,再为其背到落脚处,每每令外地商旅十分惊讶,好一片山!好一片水!好一座小小的山城!尤其是那一排渡船,船上的船夫,背行李的挑夫,一眼看去,老天爷!几乎全都是女子。
昨日进永顺城的时候,徐灏就已经发觉,长街上凡是卖菜的,卖米的,开铺子的,做银匠的,连买菜的进城的,无一不是女子。
在明朝,包括辽东算在内,竟再没有另一个地方的女人能如此的抛头露面,参与到百业中,湘西女人的地位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倒是闹事时,呼啦一下满城的男人都冒出来了,看来就和草原上的雄狮一样,男性平常休闲自在,啥也不管,到了关键时刻得冲出来保卫妻子家庭,无怪乎武童的比例那么高,敢情都在练武呢。
湘西最神秘的就属赶尸了,辰州符也很有名,最广为流传的是种蛊,当然徐灏没有兴趣去一探究竟,躲都来不及呢。
漫无目的的来到一个村子,他坐在村口的茶肆里歇息,点了一壶山茶,听着百姓闲聊。
村里有一个种菜为生的周家,生了四个女儿,最小的闺女,村里人都称她为幺妹,十五岁时许了个成衣铺的学徒。
那学徒积攒了一年的工钱,打了一副金耳环给幺妹,幺妹就戴着这副金耳环,每天挑着菜进永顺城的东门卖,因其生性好繁华,口齿伶俐,人长得风流俊俏,东门大街的人都知道卖菜的周家小妹。
人怕出名猪怕壮,幺妹的名声传了出去,连船民都知道了她。
改土归流的那一年,有本地土司负隅顽抗,官军在城外打了一宿,枪声响彻不停,全歼土司的三百人。其中有位百户,带了兄弟们找到了周家,进屋后啥也不要,只要把幺妹带走。
女孩子虽然又惊又怕,还是从容的说道:“你抢我,把我的箱子也抢去吧,我才有衣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