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五黄六月,一个个蜜桃足有半斤八两了,只等着涨满了甜汁熟了个透,又可以得到大彩头。
还别说,就连徐灏路过时都想去偷摘几颗尝尝味道,值此生死关头,花二宝两口子夜里看守,白天不能不干活,三颗命根子就交给了女儿凤仙和谷家的二狗护卫。
王蛋子不会偷桃,因王老黑教子,头一条就是一辈子手脚要干净,饿死不能偷,穷死不能抢。五岁那年,王蛋子偷了邻居家的一把酸枣儿,王老黑心狠手辣,把儿子打得皮开肉绽,王玄红心疼干儿子上前干涉,也被打了个臭死。
从那以后,王蛋子牢牢记住了,哪怕穷得一贫如洗,也不去偷一口吃的,不拿一分不义之财。
但是最近王蛋子越来越讨厌谷二狗了,说起来在儿女间的姻缘上头,三家长辈一如既往的沿袭着混乱,每个人都有心眼儿。
谷大嫂一心想占下花凤仙,给儿子二狗当媳妇,谷大嘴生前却嫌贫爱富,只想高攀不愿低就。当时花二宝自是求之不得,花二嫂却死活要把闺女嫁给王蛋子,原来这娘们虽然叫王老黑背了一口黑锅,但心里一直暗恋着对方,蛋子活脱脱是个小王老黑,女儿则是自己的化身。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花凤仙要代母出嫁,既然不能跟王老黑做夫妻,结成亲家多少也能称心如意。于是,两家的两口子再一次互不相让,打开了一场烂仗。
王玄红岂能不插上一脚?她给花二嫂帮腔,骂得花二宝差点把脑袋扎进了裤裆里;又对着谷大嘴暗送秋波,敲了敲边鼓,然后谷大嫂被丈夫揍得鼻青脸肿,马上改了主意。
最后,她指使谷大嘴当媒人,到花家给蛋子和凤仙保媒,三言两语就办妥了这门亲事。谁想,得意洋洋的王玄红得胜回家,却碰了王老黑一鼻子灰,多亏不敢犟嘴才免了一顿拳脚。
从那时候起,花凤仙不是谷二狗的,也不是王蛋子的,过家家时,花凤仙有时跟二狗拜花堂,有时候跟蛋子进洞房。花凤仙和谷二狗拜堂时,王蛋子会充当媒人;而王蛋子与花凤仙入洞房时,谷二狗负责扮演大全福人。
花家祖籍苏杭,祖宗乃是宋代很有名的读书人,世代视裹脚同订亲、出阁、生育同属头等大事,而在明清两代乃至民国,裹脚的风气一发不可收拾。
那时候说媒的人,头一眼相的是脚,第二眼才看容貌。金-瓶-梅等小说里对此都有详细记载,拥有一双三寸金莲,眉眼儿不算俊俏,媒婆会趋之若鹜的挤破门框,反之模样俊俏有两只大脚,媒人不迈门槛。
就连在关外,谁家的闺女有三寸金莲,绝对比有天仙似的容貌还要出名。
本来花家就有裹脚的传统,夫妻俩对此不敢大意,一般来说晚裹不如早裹,早裹骨肉柔嫩,裹出来的样子小巧玲珑,效果最佳。但是,女儿年纪太小受不了罪,整天哭闹谁受得了?爹妈心肠一软,裹了放放了裹,往往走形不成个样子了。
故此花二宝认为欲速则不达,一旦出现纰漏,反倒是误了大事,选定了花凤仙九岁那一年,不早不晚不慌不忙,裹不成金莲也算得上一对玉笋,算不上玉笋,起码也像端午节的肉粽子。
裹脚的恶处无需废话,头一关就得常年忍受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生孩子才不过撕裂般的疼一天而已。
夫妻俩给杀猪似的女儿裹完后,特意叫谷二狗来陪伴,谷家和花家只有一墙之隔。
“狗儿疼死我了!”花凤仙眼泪汪汪,像一株雨打风吹后的芭蕉叶。
念私塾的谷二狗给自己取了大名智鑫,那时父亲没死,正在学习打算盘,满脑子都是什么女儿经弟子规,学着老夫子的模样板起了脸,一本正经的道:“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咬紧牙冠受够了罪,鸡窝里就能飞出金翅鸟儿。”
“我不要做什么鸟。”满头是汗的花凤仙哭着问道:“狗儿,你喜爱我裹小脚儿?”
谷二狗点点头,说道:“城里都说小脚尊贵,地主家的奶奶和官太太,见了小脚女人都要自惭形遂。我见过几个小脚女人,走起路来,风摆杨柳好身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