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徐烨路过马厩时,见老吉头在给一匹生马钉掌,那匹马嗷嗷嘶鸣。腾跳撕咬,老吉头降服不了它,遂要使出来绝招儿。
正等着徐烨的蛋子猛地跑上去。嚷道:“您这是毁它!”
好似一头小牛犊子,把老吉头撞了个趔趄,蛋子抢过来缰绳,牵着马,嘴里轻柔地吹着口哨。
徐烨很惊讶,就见马儿就像能通人性的精灵。也不踢了,也不跳了。也不扑了,也不咬了;马头亲昵地贴在蛋子身上。舌头舔着他的肩膀。
谁也不知蛋子嘟嘟囔囔的和马儿说着什么知心话儿,反正被乖乖地牵上了桩。
老吉头骂了一声,拎起家伙就要钉掌,蛋子说道:“吉爷,我来吧。”
老吉头一赌气把家伙扔给了他,说道:“钉坏了蹄脚,把你这小混蛋卖了也赔不起。”
徐烨默默看着,就见蛋子不慌不忙的安抚马儿,认真仔细的打下了马蹄铁,钉得平平整整。老吉头乐了,给他一个耳刮子,笑骂道:“小混蛋,你要抢走我的饭碗了。”
徐烨也笑了,心说出身辽东的人果然熟悉马性,一想到再过两年,自己就要只身去辽东锻炼,心情非常复杂。
给蛋子打了个手势,不想惊动其他人,二人说说笑笑去了练武厅。
花凤仙家隔壁的闺女荷花打内宅回来了,她忙跑出去瞧,荷花是涟漪姑娘的粗使丫头,据说郑家的老爹当年在靖难之役期间,从废墟中挑回来的。
郑老爹是徐家多年的木匠,打仗时在军营里干活。当时郑老爹的儿子郑端午四五岁大,打着狗跑出去迎接,忽然挑筐里传出哇哇的哭声,吓得他从狗背上滚了下来。
大家伙定眼一看,一个也是四五岁大的小胖丫头坐在竹筐里,红彤彤的圆脸,粗眉大眼,蒜头鼻子,四方大嘴,梳着两个小抓髻,纷纷问道:“哪儿捡来的胖丫头儿?”
郑老爹说道:“自然是在打过仗后的县里,亲人都不在了,找了几个月无人来认领,我寻思干脆带回来,给端午做媳妇吧,叫她荷叶。”
端午配荷叶,真不错!小小年纪的郑端午那时还不明白就和少爷一样,小小年纪就被长辈定下了终身,吐了吐舌头,对着荷叶扮了个鬼脸,荷叶噗嗤乐了,脸上还挂着好几颗大泪珠儿。
荷叶到了郑家后,头一顿就一口气吃下三个大馒头,郑老爹又把半大碗肉菜倒给她,也吃得溜干二净,不必刷碗了。
闹得郑嫂子直皱眉头,埋怨丈夫道:“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丫头,这才多大啊?万一咱家离开徐家,揭不开锅咋办?一家人喝西北风啊?能养活起这么个小姑奶奶么?”
郑老爹板起了脸,说道:“胡说,你就没见到三少爷的能耐,有鬼神莫测的本事,他训练出的火枪兵,在战场上未逢一败。再来我感觉官军不成气候,绝对不是燕王的对手,你等着吧,你男人早晚会跟着三爷有出息。”
郑老爹的预言应验了,如今他是徐灏的心腹之一,打理着整个燕雀庄,郑嫂子也成了庄子里的头面人物,儿子郑端午是徐烨的亲随兼兄弟。
可是荷叶却沦为了粗使丫头,就连郑老爹当年都说过:“这丫头五大三粗,满脸福相,一准给咱们生孙儿,也指定能继承我的手艺,做个好木匠。”
反正郑老爹果然好眼力,荷叶十岁时,就敢给他打下手,拉起大锯不但有板有眼,并且有使不完的力气。可是,婆婆教她针线女红时,却比赶牛上树还难,十根手指笨得像棒槌。
郑嫂子见她不堪造就,也就随她野生野长,十来岁时干脆送进内宅给未来的少奶奶当几年粗使吧,反正你有力气。
郑老爹历经生死压根不计较,反而逢人便夸,说老天爷赏了他一个好儿媳妇,顶两个儿子使唤。
这话一点不夸大,荷叶样样压过了端午,吃得比他多,个子比他高,力气比他大。二人青梅竹马,耳鬓厮磨,自是免不了时常拌嘴打架。最初的一两年,能打个平手,一两年之后,每当看见荷叶头上肿起了一个青包,郑端午的头上准少不了两个。
这几年,郑端午只敢动口,再不敢动手了。
花凤仙混在妇人中,赞赞称奇荷叶的人高马大,就算她也是北方姑娘,个头比南方女孩高一些,可也没见过荷叶这么高的,难怪人送外号一丈青。
徐三爷曾莫名其妙的说过可惜了荷叶的天赋,不然不是优秀的运动员,减减肥也能成为名模,这长相在中国人看来或许有些丑,放在老外眼里,或许就堪称天姿国色了。
今次荷花回来要和郑端午正式拜堂成亲,故此郑家非常的热闹,好多人拎着礼物前来贺喜。
花凤仙看着这一切,暗道等自己成亲时,也会是这么的风光体面么?倒是将来是嫁给蛋子,还是嫁给谷二狗?二人各有各的好,蛋子腿脚灵活人憨厚,最听自己的话,也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而二狗读书将来要成为人上人,说话越来越文质彬彬一套套的,嫁给他就是个体面的读书人娘子了。
其实花凤仙自然还是倾向于最心疼她的蛋子,可一想到蛋子的娘,就不由得十分打怵,摊上个这么厉害的婆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荷花也很心疼端午,即使嘴馋也要把好吃的留给端午先吃,剩多剩少她再一扫而光。到十五岁时,荷花的胸部发育的异常丰满,堪称徐家第一,不管走到哪都会人人侧目,这也是为何郑嫂子送她进内宅的缘故。
懂得人事了,荷花与端午的嬉笑打闹也知道躲着长辈了,这在老人们看来,预示着孩子可以圆房了,早就盼着儿孙绕膝的那一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