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沈寡妇听从了女儿的主意,兴冲冲的去了松江府,满心指望得到贵人青眼,一炮而红。《哪知上海最近不流行听戏了,流行起类似话剧那样的舞台戏,或者是胡姬舞蹈等外国的东西。
并且在唱戏方面,竞争比起金陵更加的激烈,各地才女,各国美人争奇斗艳,背后依托着大富豪的鼎力支持。因沈青儿初来乍到不能号召看客,也不能陪富豪睡觉,本身擅长的扬州小曲,松江府的人都听腻了,不到一个月,园主使了个软手段,把娘俩撵了出来。
母女好不扫兴,依着沈寡妇的意思那就回扬州,自己开个戏园子。
沈青儿说道:“兴兴头头的来了,如今灶猫般的回家,要被人笑死呢。俗话说得好,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倒不如再去京城走一遭,就算终不得意,也算是个上过台盘。”
沈寡妇说道:“我的姑奶奶,横竖靠你的运气,你要到金陵,我怎好驳你?只是咱们脱离了戏班子,路迢迢的去了,就和现在一样没亲没故,万一和这儿一样,如何是好?”
沈青儿笑道:“那样的话我就拼了,不是女儿夸口,真要是倒霉无人追捧,凭着我的身子,值得那些当官的,有钱之人着迷。”
沈寡妇见女儿这么说,不好不听,便没什么言语了。
过了几日,母女俩坐上通往金陵的大客船,沿着长江逆流而上。
这客船分为头等二等三等末等,沈青儿买的是二等票,船舱外是一排座位,不急着休息,选了个靠窗的干净位置坐下。
船马上就要开了,她靠着船窗望着码头,人来人往异常热闹。不时能看见几个奇装异服的外国人,一个个神色谦恭,不停的给汉人让路。
忽然从头等舱一窝蜂的出来几个人,走在最前方的是个年轻公子,仪表不凡,边走边说话,大有目无余子的气概。
后面是送行的,看气度竟都是些官员。那公子看见了沈青儿,忍不住多盯了几眼,走了过去。
沈青儿心说:“咦。这是谁啊?”
不料后头传来一阵笑声,被人将自己挤了一下,扭头一看,是个穿着青色对襟褂子,却盖着件湖色花缎窄袖细腰子长袍的年轻人,稀奇的是头发剪成了罕见的平头,像是新式学校那些标新立异的学生,但为何又穿着传统的袍子,而不是笔挺好看的学生装呢?
沈青儿带着疑问。见那年轻人紧靠着自己的坐位,往里头挪了挪,出门在外没法讲究,就算大家闺秀也得忍着不方便。
察觉年轻人两只手不停地动。摸摸这里捏捏那里,似乎心里很激动,两只眼珠子骨碌碌地的看着自己,沈青儿心里兀自好笑。面上不露出来,对母亲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回房吧。”
孙寡妇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因要和女儿说话,不顾前后左右,“噗”的一吐,正好吐在了年轻人那件簇新的花缎袍子上。
年轻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边的美人身上,没有防备,一口恶心的老黄痰直奔着自己,勃然大怒道:“可恶的婆子!你连时髦的‘公德’二字也不懂么?”
站起身来,一叠声的呼唤,“来人,来人。”
打外面跑进来个穿着破靴子,穿了件带补丁青衫的小厮,年轻人越发高声道:“反了,反了,如今这世道越发没个上下了!脏兮兮的仆妇竟坐在本少爷对面,你还不替我唾她。”
沈青儿见他这个行径,顶多是个**品的官员公子,看那下人就知道了,一手按住母亲,斜瞅着对方冷笑道:“算是得罪了尊驾,也没犯什么王法呀!左右不过同我母女一样,买了张二等票罢了,吆五喝六的。这么大的船,那么多的头等舱,非要挤在我们这些人当中。”
几句话就把年轻人说得红涨着脸,不知该怎么反驳,只好拿自家的小厮出气,厉声道:“晦气,赶紧取衣服换了。”
偏偏小厮不争气,老老实实的回道:“少爷,就因为没有出门的袍子,才现去商铺买来的啊。”
年轻人不等他说完,羞得脸色更红了,叫道:“蠢材,还不滚开,胡咧咧什么?”
小厮咕哝的跑了,把个青儿母女暗笑个不住,只见他自己扯了张报纸,将浓痰抹了,估计没脸继续坐下去,提着箱子走了。
这时候,响起了刚问世的悦耳汽笛声,送行的人们纷纷下船,接着先前那位仪表不凡的年轻公子,一个人走过来,在沈青儿对面的空位坐下。
客船渐渐离开了码头,除了升帆等杂音外,船里很快静了下来,沈青儿打消了回房的念头,看着年轻公子拿出一册水彩画面的书,安安静静的看着。
沈寡妇是不开口活不下去的主,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女儿闲话,很快讲到了自家的营生上面,沈青儿暗暗地扯了下母亲的衣角,蹙起了眉,沈寡妇不敢讲下去了。
正好年轻公子把书放下,抬头打量着她们母女,两边同是路途漫漫,不知不觉的搭上了话。
孙寡妇兴致勃勃的与公子攀谈起来,沈青儿含笑听着,见册书反搁着,封面画了一枝牡丹,着实的红艳可爱,伸出手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