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牯牛温顺的跟着王四六走在村里的大路上,过往的村民都过来瞧,人人赞不绝口这是一头好牛,使得王四六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得意地回了家。
左邻右舍闻讯纷纷涌进家里,围着牛又是一片赞扬,有的说王老哥好眼力,有的说王老弟运气真好,买到了这么好的一头大牯。
很多邻居眼馋心热,索性与王四六口定订约,将来要租他的牛使唤,王嫂子和王柱兄妹高兴得不得了,不停的抚摸牛背,徐灏帮着招待大家,吩咐家人送来几桌宴席,好像办喜事一样。
王家到处欢声笑语,有了牛的王四六和以前一样,乡里乡亲租牛没的说,都一口应承了。
喝酒的时候,忽然有人问道:“咦?三爷哪去了?”
“好像一个人走了。”
大家伙一阵叹息,都说:“三爷没得挑,那是和圣上无话不说的贵人,对待咱们这些穷乡亲也从来不拿架子,好事默默做了一箩筐,却从不张扬。再看一看隔壁的童家人,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氏也偷偷埋怨丈夫:“你怎么就叫他走了呢?太失礼了。”
“呵呵,没事,没事。”王四六美滋滋的,“那是徐三爷,我的朋友。”
“《呸!你也配?”王氏话是这么说,脸上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晚上,乡亲们酒足饭饱一一告辞,王氏收拾碗筷,王四六叫儿子把草屋打扫干净,铺上草垫子,墙壁用干草塞好,糊上报纸。小夭伶俐,一早就割好了数捆青草放在里面,像对待稀客一般。
一切都安排好了。突然间,家里的气氛变得凝重了,刚才的欢乐氛围消失不见,谁也不说话。
过了很久,王氏先开口道:“你一天没吃饭,吃一口吧。”猛然发现丈夫正在偷偷抹眼泪,一下子被传染了,也捂着脸扭过头走进灶房去了。
王柱没什么感觉,一来年轻,二来妹子又不是见不到了。三来不信童家敢欺负他妹子,自顾自的啃着凤爪。而即将离开家的小夭强忍住悲伤,走到父亲面前,想喊一声爹却喊不出声来,忍不住陪着哭了起来。
但是她马上抹去泪水,不哭了,说道:“爹,吃饭吧。”
声音中夹杂着哭音,王四六伸手一把拉住闺女。叹道:“爹对不起你,爹没出息呀。”眼泪成串的落了下来。
小夭勉强忍着不哭,劝道:“死活就是这两年,什么苦我也受得。”
这一夜。对一家四口来说,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躺在炕上的王四六睁着眼,听到草屋里牛在吃草,心里难过。有了朝思暮想的它,失去了最心爱的她,即使与童家不远。可高门大院,算是咫尺天涯了。
第二天早上一大清早,小夭一如既往的早早起来,把屋子打扫干净,烧火煮早饭,又去草屋看了看大牯牛,青草吃完了没有。然后她偷偷背起背篼,带着柴刀出去割了半背篼的水草回来,也不告诉人。
一家人沉默中吃过早饭,许多事情本用不着交代的,小夭却一件一件地交代,泔水桶和瓢放在哪里之类,告诉了母亲,又私下对哥哥说道:“不要忘了见天割草回来,以后挑水也是你的事了,多帮爹干活,不要让他累坏了,也不要再惹他生气。”
这些嘱咐虽然是背地里说,却都被王四六偷偷听到了,惹得他心里不好受,独自坐在门口发呆,连叶子烟也没心情抽了,连到草屋里看他心爱的大牯牛,也没有兴头了。
过了一会儿,大院子的王老三过来喊小夭来了,又惹得夫妻俩不住的抹眼泪,就连王柱的眼睛也红了。毕竟对王家来说,这是第一次有亲人去给人做下人,女儿第一次长期离开家,也是只要有骨气的人家,谁愿意亲人去低三下气的伺候别人?
小夭的眼睛都肿了,好像两颗小桃子,想是昨晚哭得太多了,此刻好歹强行忍住,心里万分不舍,还是站起来缓缓走到父母面前,轻声道:“爹,娘,我走了。”转过头去对哥哥说道:“哥,莫忘了我早上跟你说的事呦。”
王柱使劲点点头,不习惯难舍难分的气氛,把头扭了过去。小夭勉强笑了笑,嘴唇哆嗦着走到草屋里看了一眼大牯牛。
王四六夫妇和王柱都跟了出来,王嫂子哭喊道:“我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