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户家的男人绰号臭苍蝇温阿三,因为苍蝇嗅到了腥香之气,会嗡嗡嗡的飞来舔舐,挥手赶走也恋恋不舍,很快又飞了回来。故此人家拿苍蝇比喻温阿三,意思是这家伙就和苍蝇一样,见了有钱人,便会使出各种计策把人圈住,然后咂其骨髓,不咂个骨枯髓干,决不放他走人。
温阿三的嫂子、妻子、女儿都是妓女,每天陪着赌客放荡,故此人家在苍蝇之上,添了一个臭字。
童伯来一到温家,温阿三竭力奉承,每天供应佳肴美酒,女人们轮番陪睡。房间里的大床布置得极为奢华,熏得香气扑鼻,倦了有女人争相捏头捶背,困了有小厮们洗脚装烟。
这无疑令童伯来大为满意,别处的赌场昏昏暗暗,臭气熏天,哪里有温家这么讲究的地方?而且还不收半文钱,吃得饱睡得稳又有美人陪伴,好不快活,却不知输的银子超过十倍百倍。
童伯来渐渐乐不思蜀,今日输了几两,写个条子到商铺支取银子;明日输了几十两,再写条子到铺子里支取银子。
商铺的东家是童大老爷多年生意上的朋友,得知此事后,好心好意的来到温家,苦苦劝道:“幺少爷,你怎么能成天恋在这里?这温家是有名的埋活人之所,断送了多少良家子弟。你身在客地,不好好帮着你爹打理生意,如何大把银子来挥霍?在下与你祖父父亲两代相交,无非是我以诚待人,向来你家的生意,交给我没有半点差池。如今被你支取了好多银子,远超应该的花销,在下又不便明说,你爹只当是我挂欠客帐,有负他一番下顾的美情了。”
没等此人把话说完,窗外的温阿三冲进来怒道:“你这老倌说的话好没道理,童公子在此玩耍,怎么就花费了大钱?要你来罗里吧嗦的充好人?还说什么活埋人?草你老婆的臭眼活埋人,入你娘的花根活埋人。”
一边骂,一边挥拳上前就打,那些闲汉轰然助兴,老人吓得捂着头跑了出去,一路上挨了三拳两脚,童家的女人纷纷追出大门。
童伯来毕竟是地主家的孩子,晓得好歹,心里也过意不去,再说也赌够了玩够了。
第二天趁人不备溜了出来,打定主意不赌了,好生向这位世伯学习生意之道。
不料世伯一把年纪挨了打,又当众遭到温家女人的羞辱,把恶心的月布扣在了脑袋上,沦为笑柄,一肚子火无从发泄。
他懒得和童伯来多说什么,把往来明细写在账薄上,童家的货物多少,某天某日,支银若干若干。
按照货价,把童家的银子如数交给了童伯来。
童伯来不胜欢喜,这么轻松就把货物卖出去了,赚了真金白银,心里盘算着马上写封家信寄给父亲,叫他老人家也开心开心,瞧瞧,你儿子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再把生丝等货物寄来,依然交给世伯代卖。
谁知那世伯朝他冷笑一声,不屑的道:“还了赌债,剩些盘缠赶紧回家去吧,没得输得精光,来找老夫借钱。”
童伯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恨其拿自己取乐,当即站起来一句话不说,悻悻而别。
出来后,这么多的银子,恼羞成怒的他依然想走到温家小赌几把,忽然摇摇头,人争一口气,还是回寓所吧。
路边蹲着几个闲汉,都是温阿三派出来寻他的,点头哈腰的围了上去,怎可能让他回去?加上童伯来本就意志不坚定,被三哄两哄的朝温家去了。
那世伯无非是一番气话,到底不放心,下人打听到又跑去臭苍蝇家赌博,这下彻底生气了,连夜修书一封,托付一位金陵商人送到童家。
“别来三载,近得令郎下顾,因知兄长起居康胜,甚慰远怀。弟向以诚朴见许于门下,货帐往来,分毫不爽,所以吴越睽隔,肝胆可照。
岂期令郎发货之后,即为窝赌者设诱,昼夜角戏,挥金如土,行中银两,支用殆尽。
弟曾效药石,几饱老拳,将来归计,不知作何狼狈也。谨录行帐呈览,以明鄙心。如有半点虚开,神其殛之。
窝赌者著名臭苍蝇温阿三,门下前客金陵,想兄长亦熟闻其无赖,幸即以严命召归,毋使季子裘千金散尽,余不及。”
童老大爷看了信后,气得捶胸跌足,气血攻心一下子昏倒在地。要知道童家只是个土财主,两个嫡子能赚钱可也能花钱,惟有庶出的老三争气,有望经科举做官。
扬州的生意大概值三四千两银子,占了童家财产的五分之一多,这么久了,想必都被不孝小儿子挥霍一空,又得罪了好友,能不生气嘛?
萧家村,得知童大老爷昏倒的徐灏冷冷一笑,手指轻轻一弹,红点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在了炉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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