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在宫里住了两月光景,已是初春天气。国丧期间,这里宛如成了遗世独立的角落,除了不许穿艳色衣服、涂脂抹粉、不许拌嘴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外,其余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天,下午,沈碧正在日复一日独坐远思的时候,忽然闯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官,说道:“今天是挑选的日子了,你们快些预备,出来应选吧。”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女孩子们急忙梳洗打扮,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漂亮衣服,戴上别出心裁的首饰。沈碧此刻身不由己,也只得匆匆换了件衣裳,跟在人群中仍旧去了那天初进宫时的那间大院子里头。
将近二百位女孩都来了后,陌生的女官命众人站成二十排,每排十人左右,依次进屋子里站好。
十几位宫娥站在她们周围,看了许久,有人说道:“这个太高,那个又太矮。”
“这个太白了些,像鬼,那个又稍黑了些。呦,她的眼睛太过狐媚,你的牙齿过黄,从小不刷嘛?”
整整三个时辰,只剩下了五十人左右,沈碧遗憾的中选了。又是分成十人进了一间大屋子,一位面相严肃的宫娥走到她面前,仔细看五官的位置和头发的发质以及手指的模样。
沈碧虽然不是绝色可也是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身段适中娇媚过人,她不自在的任人检查,面无表情,感觉就好像被贩卖的牲口似的,心里反复的祈祷落选。
突然,宫娥伸出了枯瘦的双手,隔着衣服摸乳,沈碧身子一颤微微退缩。强忍着耻辱感,清楚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胸部太大太小形状不美都会落选,包括腋下的毛发浓密有无狐臭。此乃沿袭千年之久的老规矩。而身体健康发育良好的沈碧没理由不通过,甚至无需打点。因为她们仅仅是一群地位无足轻重的秀女而已,清朝‘灿烂’的选秀文化与明朝根本挨不上边,很少有大臣之女被送入宫。
摸了半天,就听宫娥满意的道:“不错。”
沈碧咬着嘴唇,也不知是该兴庆自己是个合格的‘女人’还是该满腹悲愤,稀里糊涂的被要求走起路来,如此折腾一番下来,又去掉了二十人。只剩下了三十人。
女官等宫娥的态度明显变得和蔼多了,细声细气的请她们坐下说话,沈碧不知道这是在听她们的声音,不然装也会装得嗓音嘶哑些,喝茶的举止稍微粗鲁些,言谈词不达意也好呀。
貌似今次的选秀很匆忙也很别致,尽管最终脱颖而出了十九人,宫娥却只挑选了综合条件最好的五名女孩,沈碧恰好是那中间的一个。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女官交代她的手下领着五个女孩到澡房去沐浴。最不舒服的时刻来了,沈碧光着身子被耻辱的检查下身,宫娥好像有所顾忌。动作轻柔也没说话,默默的一挥手,叫她赶紧洗完穿上衣服。
外头,一位宫女问女官:“这是直接送到乾清宫去?不合规矩呀,为何不让皇后娘娘先过目?”
“你知道什么。”女官瞅了眼心腹,“今时不同往日,圣人二个月来不近女色,太后和皇后都很担心,命把这些新晋秀女引过去。叫圣上瞧瞧,哪怕问问话轻松轻松也好。”
“若是圣上相中了?当场宠幸怎么办?”宫娥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就宠幸好了。”女官耸耸肩。“不会的,那是乾清宫不是御花园。”
等五个秀女出来。就跟着女官朝着内宫而去,进了太和殿侧门,女官命沈碧等小心站着,她自己去和总管太监说了许多话。
忽然脚步声传来,数名太监喝道:“圣上驾到!”
女官唬了一跳,赶忙抢步上前在甬道旁边跪了下去,说道:“现已选中五位秀女,请万岁爷选看。”
五个女孩一时间都不知所措,沈碧知道是宣德皇帝来了,偷偷抬起头一看,皇帝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身穿一袭青黑色的朝服,五官端正相貌略硬朗,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倒也生得一表非俗。
相比之下,他身边那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人令人眼前一亮,相貌俊逸气质儒雅,一身白衣翩翩若仙,好似万千少女心目中的高人雅士。
“跪接!”太监们又一次喝道,沈碧等女孩纷纷慌忙跪下。
“她们是秀女?”宣德皇帝朱瞻基显得很意外,对身边的徐灏说道:“朕委实不知是怎么回事。”
徐灏笑道:“选一两个佳人红袖添香而已,不算声色犬马。不过这里头若有那位写了词的才女,哪怕是绝色,也请圣上按照约定,放她随我出宫。”
“那是自然,朕岂敢言而不信?”朱瞻基松了口气,同时也不禁有些恼怒,后-宫的事竟被外臣看到了,太过不体面。
沈碧心中惊喜,她在家乡乃是素有名气的小才女,临进宫之际作了一首离别诗,莫非这位大人指的是自己?
就见这位不知姓名的大人走了过来,沈碧的心立即砰砰乱跳,就听大人神色温和的问道:“你们中可有一位叫做郭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