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憎访到天台路,没个人人饭阮郎。
“这是指桃花坞。”朱明之蹙眉,疑惑的道:“刚故世的皇姑即桃花坞人,生前念念不忘家乡,怎么会有这样的句子?且慢,你告诉我这人姓什么?叫什么号?”
徐煜笑道:“我读了半天,还不知是谁的大作,大抵后面写着。”
“我找找看。”朱明之当下在桌上找出最末一张纸笺,见落款写着一个别号,“呀,原来是他。”
徐煜纳闷的道:“我不认得此人,你怎么就知道?这诗稿从哪儿寄来的?”
“说来话长了。”朱明之坐了下来,说道:“本来我也不知道他,今儿眉仙打姑苏送来的诗集,乃是冷香楼女史,顾影怜的诗稿。顾影怜便是眉仙的族妹,那一年我在眉仙家里也曾见过,真真风华绝代的一个人,可叹也与我一样自小体弱多病。她家就住在桃花坞,当年我借宿顾家,她是来这里探亲的,当时?”
说着说着朱明之陷进了回忆中,徐煜也坐下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就见朱明之回忆道:“好像眉仙说过盛家的太太和影怜的母亲是中表姐妹,因影怜的母亲病故,只一个叔叔又常年不在家,所以被眉仙母亲先接了来小住几日,影怜今后却要住到盛家去的,可惜当时我对什么盛家不感兴趣,听过就罢了。”
徐煜说道:“这么说,顾眉仙和顾影怜是远房堂姐妹,所以影怜要住到更亲近的盛家。”
“唉!”朱明之缓缓点头,“记得前年她们姐妹来看我,影怜一副愁眉泪眼的样儿。问她才知亲叔叔在扬州客死了,早晚要去奔丧。因好久不见,彼此生疏了,所以她没对我说真心话。及至她去了扬州后,忽然年前眉仙写信告诉我,说影怜去的时候,带了两个丫头和两房下人,还有她一个十二岁的幼弟。
雇的苏州吴县的民船,船户叫什么倪大福,一共两艘大无锡快船。上个月我偶然想起影怜,去信问眉仙她近况如何,谁知眉仙写信说她去了几个月,这边倪大福的船又不回来。有人说船在扬子江被风翻了,有的说倪大福本来是个歹人,顾家请县衙行文去查,竟没有一点消息。”
朱明之幽幽一叹,指着满桌子的诗稿,“此案至今悬着,眉仙寄来影怜的诗集,其中夹杂许多这位诗人的诗词,多是些幽怨缠绵的话头,可见这首桃花坞的诗有了根底。如不出我所料的话,此人乃盛家的公子。”
徐煜呆呆的听完,恨道:“偏偏如此才子佳人不得个好了局,红颜薄命,恨死个人。”
“你且念下去给我听。”朱明之又微微阖上了眼眸。
徐煜发了下呆,便念道:“二月莺花冷虎邱,金阊门外水西流;山塘水里丝丝柳,不系楼船系钓舟。果真感慨不少,无法想象盛公子一路而来何等伤感。”
寒山烟水太模糊,月满枫桥无酒沽。
不怪渡船小儿女,逢人故故问西湖。
静静听着的朱明之说道:“这里有偏见,西湖哪及得寒山的风景?”
“你何尝不是明知此地湖山好,偏要违心誉虎邱?”徐煜轻轻一笑,继续念道:“钿车陌上走辚辚,楼上笙歌楼下闻;冷眼吴门桥上望,华灯影里杂青磷。”
朱明之叹道:“又是指青阳了,好一个感叹,令人不忍卒读。”
吴山吴水系梦思,重来崔护又谁知。
桃花久已无颜色,惟有斜阳似旧时。
念完这一段,徐煜没留意朱明之脸上凄然动色,眼圈儿红了。
道旁愁煞雨丝丝,苦苦逢人问所知。
一语传闻顿惊绝,五湖烟水葬西施。
听到这里的朱明之已然掉下了泪珠,徐煜亦孤望诗稿良久,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进来的春妍等无不慌忙轻轻退了出去,不敢惊扰。
徐煜说道:“接下来都是悼亡诗了,写的太悲痛,我读不下去。咦,姐姐哭了。”
朱明之叹道:“诗倒不值什么,但引起我的一番愁绪,照这诗看来,影怜妹妹定作故了,你想我能不伤心?我有心去江南祭拜,可我这时好时坏的身子,只怕长辈不肯放行,人各有命,也没的说。明儿麻烦你替我备些礼物和把我近年的几首诗,寄给眉仙。”
徐煜因而皱眉道:“这礼物不容易,重了人家会嫌俗套,轻了又不妥。”
“不用你费心。”朱明之说道:“我早亲手绣了些东西,只需你随便添些土产,加上便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