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徐煁宴客,颇有些长大成人开衙建府的意思,招待客人的地方共有三处,恭请长辈和一干官员人等在恩庆堂饮宴观戏,在西侧的平山楼款待夏师爷等好友,在搬过来的留青精舍请萧氏沐凝雪等女眷观赏杂记戏曲。。
给徐灏的感觉是他要证明我比二哥更有出息,徐煜成天在一粟园陪着姐姐妹妹玩耍,徐煁经营正经的人情应酬,对比之下自然高下立判。
问题是徐灏却不喜儿子的少年世故,也不喜儿子间的暗中较劲,一早就出城去了,不免令幕后的芷晴深感失望。
不过徐灏也没有反对,徐庆堂就很支持孙儿的想法,这么小的年纪能如此识大体,无疑比只知道厮混在脂粉堆里的徐煜懂事多了,故此亲自请来自己的一干朋友,有大学士李文竣,吏部侍郎鲁道同,户部侍郎曹定才,刑部主事冯宝,侍读洪登云等一干文官,其含义不言而喻。
在京宗室亲藩和王公大臣家也来了些人,金陵五大名班悉数到场,集合了最有名的男女九位名角,特意合演了一出“秦淮河选花魁”的大戏。
台上的戏子盛装打扮,有气质幽闲的,有模样妖冶的,有静婉的,有风流的,总之极尽靡艳之致,引得台下的观众喝彩如雷。
徐烨的朋友柳五也应邀而来,给徐庆堂行了礼,请徐家老太爷点个戏目,看意思是要亲自上台唱戏。
徐庆堂低着头翻看戏本,徐煁站在一边小声讲解。坐在一侧的徐增福把柳五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捻须笑道:“我久闻其名,今日始见其人。可谓名实相符,不愧外面广为称赞。”
又问柳五的年纪出处,低着头的柳五官红着脸一一回答,无奈徐增福年纪大了不免啰嗦絮叨,柳五的目光不住的求助于站着的徐烨。
徐烨遂轻声道:“三叔不知五官是书香子弟出身。因年幼迫于饥寒,卖入梨园,他生平以唱戏为耻。今日实为助兴而来,绝非寻常优伶可类。”
徐增福听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可嘉可敬。我看这孩子将来必有些出息。”
这时候徐庆堂点了一出“包公案“,他特意点了一出“忆偶”,其他人陆续点了“赐封”“加官”等戏。
柳五告辞去后台换戏服,人们继续看戏,坐在后面的徐润瞅了半天。没看见长庆的戏班子,心说为何不见这些人?难道都在戏房里串戏么?
半个时辰后,还是不见人,徐润求徐注帮着问问,徐注走过来问道:“何以不见琴言?”
徐煁说道:“她脾气有些古怪,我说你要愿意唱戏就出来,现在也不知人在哪里,或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徐注转身回去。说道:“兴许是在园里给太太们唱呢,要不咱们一会儿进去瞧瞧?”
“也好!”徐润点头。
急促的锣声响起,台上唱到了“忆偶”一出。就见柳五扮的是虞生,身穿儒服,头戴儒巾,走出来唱道:“东浙才人,西南秀士,争夸盖世名流;青云有路。不患步瀛洲。素足红丝未定,妙年华虚度春秋;红衾冷。蘭房寂寞,午夜使人愁。”
大抵是献艺于徐府。今日的柳五刻意卖弄技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唱作俱佳,台下的人们无不喝彩。
东边席上,首座是大学士李文竣,陪客是徐烨。李文竣手指敲着桌面,说道:“此人年轻轻轻,唱口又佳,怪不得京城一时传为美谈,甚至以一见一语为荣。不知日后会便宜了谁,做个贴身青衣,倒也不俗。”
徐烨和他向来随便惯了,笑了笑低声说道:“已有主顾了。”
李文竣惊讶的道:“此鹿得于谁手?不要玷辱了他。”
今年随着几位亲王即将启程就藩,柳五相当于恢复了自由身,本来柳五就是性情高傲之人,他和王爷间算是相互吸引的知己,谈不上包养。
徐烨刚要笑着说话,就被一个人听见了,唯恐说出他来被人取笑,隔席轻轻咳嗽一声,哪知一下子被李文竣发现了,大笑道:“好呀杨老弟,此子已屈世弟,可谓彼此不屈。妙,妙,妙!”
顿时那人满脸通红,此人名叫杨青,乃内阁杨荣的第二子,一时间坐立难安,又不好阻拦李文竣住嘴。
周围的文官大多听见了,大家伙不约而同的齐声夸奖台上的柳五,也有叹息的,也有垂涎嫉妒的,谁让自古以来,最好男风的就属文化圈呢。
但毕竟南风永远难登大雅之堂,稍微正常的人都晓得丢人,杨青听着众人故意打趣,十分难以为情,偏偏台上的柳五还不停对他含情脉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