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芳听了半天,明知对方可能猜到自己的来意,也装着一副来串门的样子,故意问道:“婶娘,琴言真的要出师么?”
“她能不想吗?”长庆媳妇面带冷笑。
慧芳立即欢喜的道:“那正好,今日来就为了此事想与婶娘商量。不瞒您说,有位客人向来喜欢她,如果愿意出师,他一定会凑个趣。”
长庆媳妇马上问道:“是什么人?难道是个什么官吗?”
慧芳随口说道:“是个江南人,现任附近知县。此人甚好,就是为官清廉没什么钱。去年偶尔听了琴言的戏,很是赞赏,至今念念不忘,想收她做个干女儿,所以肯替她出师。昨日对我们说,三千五千是花不起的,三千吊钱还可以拿的出来。”
“哎呦,哎呦。”长庆媳妇一连几个“哎呦”,不乐意了,嘲笑道:“三千吊钱就想出师?你忘了琴言去年唱戏,几个月就得了将近八千吊钱。想得美,出了师,这个人就是他的了,还认作干闺女?难不成叫她出来唱戏,呵!几个月即能捞回本来。啧,啧,啧!世上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我也去干了。”
“师娘∴不是这么回事。”胡升忙接着慧芳的话说道:“人家堂堂知县岂能如此作为?干女儿无非是个名目而已,实则就是个添香的红袖,供她吃,供她穿,大了再嫁出去,只有赔钱,哪里能挣钱呢?况且这人是个善人,素来注重名声,有成全琴言的意思,您就答应了吧。”
“我不管。”长庆媳妇瞬间拉下了脸,“什么善人不善人的,依我说一肚子男盗女娼,不然买什么戏子?反正只要他花得起钱,按照我的数目。就教他来出师。”
慧芳稍微琢磨了下,问道:“婶娘,你到底要多少?给个确切数目,我好去讲,也许添的出来,也许添不出来,再说。”
长庆媳妇也想了想,巴了巴嘴说道:“干干脆脆,三千两上好纹银,我就答应。他能不能?若是不能。我还候着徐公子,人家那是有钱的主儿,一万八千都可以呢。不然还有徐家老爷,这一行鼎鼎大名的惜花人,更好说话,我急什么?”
不料就见慧芳一声冷笑,说道:“婶娘你错了,三千五千是不算什么,但是徐家三少爷早不喜欢她了。至于一粟园。二公子和姑娘都知道了琴言的底细,和徐润藕断丝连的,故此非但不会帮她出师,只怕还要打发她出来呢。
婶娘你在外头哪里知道里面的事?我们是常常到徐府去的。现如今琴言住在一间闲房,姑娘也不使唤她,二公子更是连面都见不到。就说新年我们去拜年,徐家每人赏了一个元宝。为何琴言就没有赏呢?有一日我见她箱子里,一共只有几两银子而已。”
瞅着妇人神色意外,慧芳继续添油加醋的道:“再说徐家老爷。近十年来可曾听说他老人家帮过谁嘛?你又敢去对他说嘛?笑话!咱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除了徐府之外,你想要二百吊钱一月,否则三千两银子出师,试问谁敢?婶娘是明白人,难道看不出琴言有什么心事吗?徐府一旦知道了能不成全?你敢回绝怎地?现在遇到了这个机会,我情愿帮着跑腿,叫人家再添些,婶娘你也好歹看开些,就当自己的女儿一样,三千吊钱是少了点,我可担保二千两银子。”
“我是不知外事,但我比你了解徐家。”长庆媳妇不为所动,一样面带冷笑,“不过我感谢你,这样吧,杀人一刀,骑马一跑,咱们大家都爽快些。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却不喜欢磨磨蹭蹭,我让二百两,二千八绝对不让了。”
胡升见师娘到底口风松了,心中暗喜,笑嘻嘻的对慧芳说道:“那就这么着吧,你去对那位老爷说,算他照应了孤儿寡妇,做做好事,积积阴德,叫他出二千四百两。咱们中间人不要他一个谢钱,都贴在银子里。师娘您也别这样,据我所知徐润少爷可有心求老爷了,此事务必速战速决,这一两日办成功。”
任凭长庆媳妇再聪明,也没有胡升和慧芳消息灵通,兼且智商也不比她差,无需事先商量,二人就知道该怎么随机应变。
说来说去他们毕竟谁也不敢对徐灏开口,而徐灏又毫无疑问谁都顾忌。
长庆媳妇心里合计,万一徐府真把人打发出来,那孩子又倔强,不肯唱戏,自己也没法子啊?给自己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设局逼她就范,素兰的师傅怎么死的?不就是强迫素兰接客,半夜被处死的吗?
要不不如答应了?好歹也是二千四百两,六千吊钱,也不算少了。
心里打定主意,当然面上还说要加银子,但架不住油滑的胡升在场,师娘长,师娘短的。长庆媳妇毕竟将来要有求于他,最后无奈答应了。
慧芳偏偏说道:“你到一人承担了,不知那边花得起,花不起,若是拿不出来,倒被婶娘见怪,空费了咱们半天唇舌。”
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胡升心里苦笑,不愧是有名斤斤计较的苏慧芳,这会了还不收手呢,那钱又不是你的。
“不是还有你嘛?”胡升开起了玩笑,“就是人家凑不出来,短个一千八百,有苏大姑娘替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算什么事?横竖那老爷不会负你。”
“只好如此了。”慧芳简直是戏如人生,悻悻的道:“就看琴言的缘法了,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