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奴早有不服气的念头,是以这番话句句含讽带刺,全都说到了红雯的痛处上。
红雯气得脸色发青,使劲拍了下桌面,大叫道:“你这臭娼妇,有多大身份?竟敢顶撞起了我来?我倒要问你主子去,是谁仗了你的腰?”
媚奴一见她翻了脸,也将针线匣子往地上一摔,不屑地道:“姨奶奶,你嘴巴请放干净些,你说谁是娼妇?我一没有养汉子,二没有爬上老爷的床,不怕人家议论。我若是娼妇,有些人也不见得不是娼妇,同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出身,别装出主子的体面来恐吓我,这种旁支儿似的主子,我眼里根本看不见。”
虽然她反击的寸步不让,条理清楚,问题是说到底自身处于弱势,别说红雯乃正当红的宠妾,就是不受宠的小妾姨娘,丫鬟再有理,当面争执也属于以下犯上。
不担心那是假的,同时这还是头一次如此激烈的吵架,媚奴心情激荡,说着说着自己竟先哭了,哭了后理智全失,嘴里自是杂七杂八的乱骂起来。
而红雯天然站着上风,又是经常数落她人的主儿,吵架经验丰富,盛怒之下,当即气得跳了起来,就要过去殴打媚奴。
吓得喜兰急忙一把抱住她的腰,红雯回手就打她,骂道:“死丫头松手。”
喜兰忍着痛,一时犯了牛脾气,死也不放。
哭着的媚奴见状疯了,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叫道:“你打啊,你打啊!你凭什么骂我娼妇?凭什么?”
眼看双方就要撕扯在一起,被惊动而来的丫鬟婆子们,赶紧冲进去横在二人中间,左拉右劝,一时闹的不可开交,早有二个小丫头见势不好,飞跑着去上房报信了。
很快杜芊芊带着沈姨娘赶来,进了屋,当即喝住斗鸡似的二人。
“好好,你们竟要造反了。”杜芊芊气得不轻,“为什么大呼小叫,究竟因为什么事情?”
媚奴一面哭泣,一面诉说原因,红雯也抢着说了一遍。
杜芊芊怒道:“喜兰你给我跪下,你这贱人,到底怎么两边撩拔的?从实说来,敢有半字虚言,先揭了你的皮。”
吓得喜兰急忙跪在地上,哭道:“委实不干奴家的事啊,并没有添说什么鬼话,不过照实两边说,都怪我嘴快。”
杜芊芊没好气的道:“我不问你别的,只问你姨奶奶可是叫你去这么说的?还是媚奴她造言生事?”
喜兰抹抹眼泪,小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辩解道:“太太明见,这些话好像都是有因的,大抵来者不善,答的也有意。好像姨奶奶和媚奴姐姐间那话多的很,奴家也不明白。太太即使将我活活打死,我也会这么解释,谁敢捕风捉影的乱嚼。”
杜芊芊什么都明白了,还是内宅女人的那点破事,今日一个有意去寻事,一个有意反驳,话赶话的犟在了一块儿,动上了手,于是问道:“姨奶奶不妥当的话是有,媚奴回你的也不妥当,是也不是?”
“都有。”喜兰点点头。
当下杜芊芊先冷冷扫了其她人一眼,然后指着喜兰说道:“你这贱人,即使姨奶奶今日心情不顺,叫你去取银子,不许说什么事情上用的,你就该背着对媚奴好生说明。那是府里夏季的月支贴补,媚奴见是正经事,也不至于不肯兑给你。
哪怕你不敢违拗姨奶奶,当媚奴叫你问明白了再来,又说奶奶不在屋里,不能专主,她这么做不为错,并非故意为难你。你回房不会委婉解释媚奴不好擅自兑银子,一等奶奶回来后禀明,立刻就将银子送来,那不是两边皆没的说了?你倒好,两边的话偏偏成心一字不漏,虽然你没有添油加醋,却也是你在搬弄是非,这件事都因你而起。”
其她人默默听着,看似规规矩矩,实则人人并不害怕,因为杜芊芊天性善良,从来不为难下面人。如果不是沐晟沐昂哥俩威严日盛,当年的金陵沐王府在人事方面几乎要乱套了。
果然杜芊芊一针见血的说完,又说道:“本当重重处治你一顿,姑念你还年幼,也未抵赖,今日的过错暂时寄在你身上。若下次还敢说话办事没轻没重,不问好歹信口乱喷,被我知道了,定两罪并罚不可。”
“是。”喜兰神色委屈,爬起来,撅着嘴站在一旁。
红雯见太太一个劲的责备喜兰,感觉句句都是暗说的自己,提都不提媚奴的过错,心里大大的不服气,仗着自己是她心腹,说道:“太太别冤枉了喜兰,委实是我吩咐她去这么说的。我想着都是一家人,还怕谁昧了银子么?随后再给开出款项单子,给她记账也不迟呀。想我以前给太太料理诸事,亦有先做了再回太太的,媚奴如果是个晓事的,就该一起和喜兰过来,问个明白,难道我不会告诉她嘛?”
谁知她把喜兰骂了回来,常言道打狗要看主人面,我纵有不是,也不应该借着喜兰来发作我吧?媚奴她未免眼睛里太没有尊卑了,不知道我是太太委派帮理家事的么?她瞧不起我,就是瞧不起我上头的太太。”
一边说,红雯一边偷偷观察太太的脸色,眼见太太皱眉沉思,便继续说道:“我也知道自己向来心直口快,处处得罪人,遭了人家的忌。唉!其实府里也没有多少事,有了奶奶一人经管,又有媚奴做帮手,也足够了。趁今儿当面禀告太太,从今我不问府中事好了。何苦强行在这里头,有碍人家呢!今日人家小小发作,不过挨一顿骂,将来怨结得深了,指不定还要被人家算计,都难说的事。”
说着说着,红雯转身指着喜兰,咬牙骂道:“都是你这下流该死的东西,带累我受人家欺负。我是叫你来讨银子,你竟背着我到这里浪充什么当家副手的排场?人家自然不能容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