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缢而死?
淑妃朱唇轻启的一句话字字句句,刺在皇后心尖,她颤颤巍巍举起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的手,绣着金丝凤凰的袖口抚过渗血的唇角。不等她放下袖摆,唇角又是红梅点点,血色漫出。
“君天佑自己行了苟且之事,凭什么让我的岚儿赔上性命?”
淑妃一点一点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梨花地板上半跪半蹲的冷画屏,眸中血丝明显,
干净绣巧的宫鞋踹在一身明黄的皇后宫装上,冷画屏身子一斜,向后倒去。
尊贵了一辈子的冷画屏,挣扎着爬了起来,双手撑地,支起半截身子,带血的唇边扯起一个笑来,凋零了这一室秋凉。
几分自嘲,几分悲哀,几分可怜,几分恨意,
“那年,他向我父亲求娶,对天起誓,此生不负我,当时先皇皇子众多,他并不算最出众的,可是少女怀春,尽管父亲当时极力反对,我还是毅然决然的嫁了。”
冷画屏的声音尽管很轻,但是淑妃走到门口的背影还是驻留了下来。
昔日众人巴结,趋之若鹜,富贵堂皇的凤梧宫庭院,高高的台阶上零零落落的飘着几片残叶,半弯冷月泛着清幽的光,匿在厚重的乌云后面,夜更暗了。
冷画屏的声音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淑妃就这样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盯着门外藏蓝色的半轮残月,不知道有没有听冷画屏在说。
“后来是我冷家倾力相助……”
冷画屏说着半伏着的身子又微微抖了两下,唇边蜿蜒而下的血迹汇聚于下颌,一滴一滴落在身下的梨花地板上。
“吧嗒,吧嗒,”
好像倾盆大雨过后,屋檐下的落水,砸开看起来坚硬无比的表皮。
凤梧宫寝殿的门敞开着,一股冷风肆无忌惮的钻了进来,张牙舞爪的掀翻着各个角落。淑妃一身素衣也被吹的飘飞不定,她扶住门框,转身回头就看到那位高高在上,在后宫呼风唤雨一辈子的女人,双目微阖,眼角处的泪光在光亮下,一目了然。
“世间男子多薄情,最是无情帝王家,我眼看着后宫年轻貌美的妃子越来越多,他来我这凤梧宫的次数越来越少,眼看着他夜夜宿在别人那里恩爱缠绵,今天这个妃子有孕了,明天那个夫人又有喜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
风声过,灯光薄,低低的抽泣声下,冷画屏单薄的身影,被烛光拉的瘦长而无助。无声一笑,自嘲道:
“这么多年来,我虽居于后宫,却也知晓他处处提防,暗中分解冷府势力,只是不曾想,他竟能狠毒薄情到如此地步,虎毒尚且还不食子,他为了权势,居然连自己的宠妃和亲儿子都设计,这后宫的女人都可怜,你以为你真的赢了本宫吗?”
冷画屏笑得肆意,笑声里透着无尽的嘲讽和讥诮。
既然他无情,便休怪我不义了。
“当年静妃一事,你便该知道,他其实谁也不爱,他最爱的也只是他自己,”及那高高在上的权势尊荣,
淑妃松开扶在门框上的手,脚下步履轻抬,边说边伸手拆下腰身上系着的一条白色带子。
庭院散步般闲适的找了一处屋梁,白色绸带横梁飞过时,美丽飘扬如一朵绚丽白牡丹,一张一合间,眨眼张扬的穿过凤梧宫内雕梁画栋的梁,又悄然无声的落了下来。
冷画屏对着那高挂于梁上,微微晃着的白绫看了半晌,挪着身子,竟然又跌跌撞撞的咬紧牙关直起了半个身子来。
“你既都说了就算本宫死了,也不过得一个自缢而亡,又何苦来哉。”
“做事得有始有终,不论怎样,这表面功夫,总还是要做的。”
“天佑……”冷画屏嘴角动了又动,对着那条为她而挂的白绫,半晌,终于开口问道,有不舍,有怜惜,有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