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言凉凉的出声打断百里依的话,声音浸霜般凉,千百年不曾暖过的冰山雪地般寂。
凉的百里依心口骤缩,脚下步子灌铅般沉重难移。
忽而她嗤嗤笑开,一下又一下的摸着袖摆处的振翅飞雁,若有所思的垂眸道:
“也是,师兄多年来都是落地无根,天地为庐的,只不过……这物,是死物,人可是活体……纵使冒天下之大不韪,人家的心怕是也不会向着你的……师兄可不要忘了她的身份。”
“你既知她是何身份,就不要再让你门中弟子无端送死。”
万俟言定定看着暗夜暮霭中摇曳的星光,眼底一片澄澈。
“夜深了,不便留客了。”
锦衣玉袍的如玉面庞转过来,看着百里依脚下站着的一寸三步地,肩头盛满了厚重轻飘的霜华。
百里依眼帘微动,抬眸看了一眼天色。
明明是月色盈满的清冷,却是乌云蔽月的十里黑云。
突然一声嘹亮的嚷嚷声突兀插入了进来,打破了这小苑里的僵硬。
百里依眼角往后一瞟,就见一大片红色狂奔而来,速度极快的往自己这里扑来,立马往后退了退,深怕被这人给冲上来撞飞。
不想,她脚下动了两步,还没来得及移开位置,眼瞅着前面身裹大片绯红的身影就要撞了上来,风声潇潇的扬起她的落腰青丝,那人却是反应灵敏的错开了她,绕了过去。
百里依脚下步子微动,重新寻了个地方,站稳脚跟。回头斜一眼刚刚一阵风似的窜过去的人,那人已经直愣愣的往万俟言那边栽去,
徒留腰带上挂着的一串乳白色串玲,在这夜半深幽里叮铃作响,悦耳清脆如空中风铃,下缀着红色穗子,被风气吹的四处斜漾,划过邪肆不羁的弧度。
亦无忧?他这是又发什么疯?身后有豺狼还是虎豹?
百里依面上的好笑又多了几分,心道:
果然和虞悦彤是一路货色。
“言兄!言兄!”
亦无忧扑上去就好像重心不稳一般扯住了万俟言平整无褶的大半个衣袖,活像是被人抢了媳妇劫了财一样,生无可恋的喊着求救哭丧。
言兄?!
百里依默默移开了三分视线,半明半暗的树阴下,唇角勾出一个愉悦的笑来,一双伺机而动的眼里是隐隐的期待。还有几分难以名状的兴奋:
好歹也是誉满天下的无忧公子,遇事这般毫无定力,大呼小叫,真丢虞涤那老东西的脸面,看来父亲是白担心了一场,就逍遥门现在这情况,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亦无忧,一个泼妇无脑的虞悦彤,哪里还有半点二十年前的风姿。
“你,你先松开我,有话好说……”
万俟言被这突然一击,给愣了神,遣词造句想了半天,反应过来终是动了动嘴皮,僵硬道。
松开?亦无忧打量了一下自己辣手摧花的手,又看了看万俟言被自己揉皱成一团的半个袖子,当下便好像扔开烫手山芋一般松了手。
干咳了两声,试图挽回一点儿刚刚的形象,理了理自己一路狂奔弄乱的衣服,同时还笑得煞有风情,不忘给万俟言也整了整衣袖。
“发生何事了?”
万俟言错开身子,避开亦无忧挥上来的“咸猪手”,眼帘都没抬一下,专注的盯着修长玉般指节下被揉作一团的袖子,轻柔有序的熨平了起了褶子的袖摆。
“咳咳……万俟言,小爷我思前想后觉得不能白占你一套蓝田暖玉杯的便宜,毕竟咱们都这么熟了。”
亦无忧刚刚松开人家大半个袖子的手,又轻车熟路的越过了人家的肩头,揽了上去,兄弟情深的动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