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洋连连点头答应,此时他已经在俯视郑玉梅:几乎看不出皱纹的白皙皮肤和整齐的黑色短发,使她显得不太像四十多岁的女人,再加上那件恰到好处的粉色修身外套,看上去倒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虽然面部线条略显刚硬,但此时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那种和蔼的笑容,与刚才高高在上时的冷峻模样判若两人。
郑玉梅背着双手拔了拔胸脯,仰脸看着苏洋微笑道:“你虽然是年初刚转到营销上,但这一年干的很不错,照这个势头下去,过不久就能独当一面了。要不是在业绩方面还有所欠缺,今年的分行优秀员工我肯定给你一个名额。”她这么说着,抬头向着二楼一扇窗户斜了斜眼,话锋一转:“记住,千万不能松懈,保持住这种干劲儿,不要像个别老员工那样不思进取。”说到这里,一片夹杂着无奈和气愤的阴霾在郑玉梅脸上一闪而过。
苏洋微微迟疑了一下,他大约猜得到郑玉梅口中的“老员工”是指谁,急忙诚惶诚恐的说道:“哪儿能呢郑行长,我这才刚接触信贷业务不久,怎么能和…怎么能和前辈们比呢!”
“是,业务上的确暂时还有差距,确实需要多向老员工学习。”郑玉梅一脸正色的继续说道:“但是不要沾染那些不好的习气,小富即安,不求上进,手里握着几个客户就整天和大爷似的暮气沉沉,年纪不大,架子不小。支行要发展,还是更需要你这样肯吃苦、有冲劲的年轻人啊!”
苏洋把目光投向地面,很收敛的笑了笑,没说话。郑玉梅叹了一口气,招呼胡小东过来,把车钥匙递给他:“后备箱满了,帮我把东西放在后座上。”然后看着苏洋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恒远煤业的调查报告换你来写吧。”苏洋一愣,刚想说话,郑玉梅一抬手制止了他:“你不用管,我已经安排好了。”说罢转身走到车前,又回身对苏洋喊道:“下午别出门,等我回来后开个会!”
等郑玉梅的车开远了,胡小东晃了过来,脸上那浓密的像墨一样的眉毛下面不大的眼窝里圆溜溜的两个黑眼珠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盯着苏洋,张嘴就是一股浓浓的东北大碴子味儿:“行啊,挺得领导欢心呐!”苏洋转过身来,伸手拍了一下胡小东那圆滚滚的好似怀孕八个月的肚子尖,想对他说“得个屁”,可是一张嘴却打了个嗝。胡小东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半步,用手在鼻子前面夸张的扇了两下:“唉呀妈呀,你这什么玩意儿,一大清早喝的醉马刀枪的,赶紧上楼歇着吧!”
解放路支行租用的这栋三层小楼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一楼面向客户的营业大厅装修风格充满现代气息,任何时候都被收拾的窗明几亮;而二楼的办公区域相比之下就不太赏心悦目了,看上去到处灰蒙蒙的,即便保洁大姐每天都在辛勤工作,却总给人感觉永远都打扫不干净的样子。
苏洋从个人业务部办公的开放区域穿过,向每一个与自己眼神交汇的人点头微笑,一直走到自己办公室,推开虚掩着的屋门走了进去。按照总行规定,各级经营机构员工除确有需要外,原则上一律在开放区域办公,当然,大大小小的行长们还是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的。解放路支行的公共区域不够用,房东又不同意对房屋结构进行改造,于是行长室对面一间屋子就被用作了支行公司业务部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很大,左手边离门最远的那堵墙下摆着一排铁皮文件柜和一台饮水机,其余三面墙边各摆了两张办公桌。苏洋的工位在门对面临街的窗边,他的对桌秦锐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歪坐在椅子上,右手不停点着鼠标,左手夹着半截香烟,升腾的烟雾散射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让整个屋子看上去就像八十年代港台古装片中的仙境一般。
“早啊,锐哥。”苏洋把包扔到桌子上,打开办公电脑和笔记本。受到浓郁的烟味刺激,他咳了几下,感觉嗓子深处有些痒,接着一发不可收的咳了起来,简直要把肺咳炸了。
秦锐咧了咧嘴,掐灭手中的烟蒂,站起身把窗户开大,十秒钟后,苏洋的咳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你咋了这是?感冒了?”
“不是,昨天晚上喝多了,烟也抽的太多,嗓子不舒服。”苏洋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咳出来的眼泪和鼻涕,接着说道:“你抽的这烟劲儿太大了,闻着都呛。”
秦锐乐了,坐回到椅子上,逍遥的向后一躺:“好好好,不抽了——昨晚顺利吗?存款有着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