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洋和秦锐这顿饭吃了五张羊油饼,两盘肉皮冻,尽兴而去,慢悠悠溜达到昨晚苏洋停车的地方。与许多北方城市一样,湖山的四季都被雾霾和尘土笼罩,尤其在供暖季更为严重。昨晚才下的雪,今天中午已经蒙上了许多黑乎乎的东西,马路上停着的车也因为盖着一层黑色的积雪而显得脏兮兮的。苏洋伸手指刮了一下副驾驶后视镜上残留的一点雪,然后绕到另一侧,突然“靠”了一声,愣在了车门旁边。
秦锐走过去,顺着苏洋的视线一看,也不禁“哎哟”了一声。只见一道波浪形的崭新划痕从前门一直划过整个后门,延伸到后翼子板。秦锐俯下身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摸摸,起身说道:“像是用钥匙之类的东西故意划的,露底漆了,得去补补。”
中午刚吃过好东西的开心劲儿一下子全没了,苏洋叉着腰站在车旁,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操!谁他妈的这么贱!”
秦锐向四周望了望,皱眉叹息道:“人是找不到了,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吧,你有划痕险吗?”
大概是因为天太冷了,苏洋的手被冻的有点不听使唤,他哆里哆嗦的掏出手机,听到秦锐的后半句话,停住拨号的手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说完这两个字,感觉有些气短,点着一根烟抽了几口,手机响了,抬手一看,是尹文婷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不好。”
苏洋此时正觉烦闷,见了这没头没脑的两个字,一时竟忘记了自己上午发短信时曾问她“好些了吗”,只觉得有些腻歪,索性没加理会,转头去问秦锐有没有熟悉的修理厂。二人刚说了两句,尹文婷的短信又来了:“每次见过你之后准没好事儿,倒霉死了。”
看着这句不明不白的牢骚,苏洋顿感一股闷气向头顶冲去,又被强行压回到胸口,堵在心窝里出不来,他不明白尹文婷哪里来的怨气,皱着眉头呆呆出了会儿神,没发现左手夹着的香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
“哎哟!”苏洋被烫了一下,身子一震,急忙甩掉了手里的烟头,没想到右手本就冻得有些麻木,竟把握着的手机也甩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他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右脚,想要缓冲一下手机下坠的势头,不料支撑脚微微一打滑,抬起的右脚便失了分寸,“砰”的一声,把手机踢向了半空。“我靠!”苏洋又是一声惊呼,眼睁睁看着那部诺基亚N85翻着跟头划出一道弧线,狠狠的磕在马路牙子上。
苏洋急忙上前捡起手机,这部黑色的N85是以前的女朋友在参加工作的第一年用积蓄买来送给他的,他一直用的很爱惜,虽然也曾失手摔过几次,但都只是边边角角的轻微磨损,这一次却是十分严重,屏幕裂的不成样子,已经无法正常显示了。苏洋蹲在地上,徒劳的把滑盖推开又合上,沮丧的心情让他有些疲劳,他现在特别想回到温暖的室内午睡一会儿,把这些糟心的破事儿全抛到脑后。
秦锐溜达过来看了看苏洋手中的手机残骸,干笑道:“今天下午你可有的忙了,走吧,别蹲着了,外面怪冷的。”二人上了车,秦锐又“嘿嘿”笑了两声:“你今天不宜出门,没看黄历吧?”苏洋没搭理他,一拧钥匙发动了车,没好气的问道:“这玩意儿换一个屏幕得多少钱?”秦锐夸张的吸了口凉气,答道:“估计不便宜,去电子市场看看吧。”
购物能使人愉悦。苏洋记不清这句话是谁说的,但今天亲自体验到了。换块原装新屏幕的钱和他的手机折旧后的价格差不多,在秦锐的劝诱下,苏洋狠心舍弃了从大学开始用的移动手机号码,去中国联通买了一部iPhone4合约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一部手机花这么多钱,但说来也怪,刷卡时肉疼的感觉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强烈和持久,当苏洋晚饭后坐在饭桌前开始专心致志的研究新手机时,白天的种种郁愤似乎都因为这次意外的冲动消费而变淡了。
苏洋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把原来手机上的通讯录转移到了新手机上,正盯着那块又大又清晰的屏幕暗自赞叹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房东林姐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小苏在家吗?”苏洋答应一声,快步过去打开门:“林姐,快请进。”
林姐四十多岁年纪,由于长期坚持锻炼,身材保持的很好,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实际岁数年轻不少。苏洋对她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和丈夫都在一个与发酵和酿造相关的什么单位工作,有个正在上高中的女儿。自从苏洋搬进来之后,她从未来过这里,今天不知是被哪阵风吹来了。林姐歪头往屋里扫了一眼,笑眯眯的问道:“方便吗?”
“方便!方便!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苏洋把她让进屋里,想倒杯热水,翻了半天也没找到纸杯。林姐开口道:“别忙活了,我坐不住,下午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正好吃完晚饭出来散步,就溜达到你这来了。”
苏洋一呆,然后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伸手在自己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快步走进卧室。以往他总是在每季度最后一个月的20日之前交下季度房租,这几天事情多,忘了个干净,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苏洋拿着钱包回到客厅,一脸抹不开的笑道:“不好意思林姐,年底事儿多,忘了给您转账了,可是我现在也没那么多现金,要不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