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洋从副驾驶位置扭头看看,说道:“你休息一会儿,过会儿就到家了。”
尹文婷没睁眼,懒洋洋的问道:“我喝了多少酒呀?”
苏洋想了想:“没有半斤也有四两吧,没想到你酒量还不错,培养空间很大,干柜员屈才了,应该去干客户经理。”
尹文婷“咯咯”的笑了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半天才停下来,叹了一口气:“唉,什么都不想干了,他们太欺负人了。”
苏洋一时语塞,车里沉默了一会儿,尹文婷又说道:“前些天我就跟你说过吧,我不想再在春江银行干了,可是听于剑锋说,吉星的案子了结之前分行不可能让我们辞职,等案子了结之后,如果分行给我处分,那我就算辞职,也很难再去别的银行工作了。何况现在又出了暗访的事儿,我以后肯定是没好日子过了,还不如等结案后自己主动走人算了。”
“走人?走了你去干什么呢?”苏洋觉得尹文婷刚才说话时表情一定很凄苦,因此没忍心回头去看她,其实此时的尹文婷已经半睁开了眼睛,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车外的一片黑暗。听到苏洋问自己,她又闭上了眼睛,淡淡的答道:“不知道,还没想,我想…可能去开个小服装店,也可能回老家随便找个工作吧。”
苏洋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就见司机侧过头来:“前面就是康庄小区了,咱怎么走?”尹文婷挣扎着撑起了身体,指挥着司机向里开去。
康庄小区是一大片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建设的开放式居民小区,横纵都跨着几条不太宽阔的街道,里面建筑物鳞次栉比,几乎清一色六层以下的居民楼配底商,加上白天挤在人行道和马路边上的商贩,构成了小区的主要生态。
由于建设时间跨度比较大,加之当时的规划有些稀里糊涂,小区里的几十栋居民楼风格各不相同:有的六层,有的五层;有的顶层带阁楼,有的不带阁楼;有的一层底商,有的两层底商;有的是石米外墙,有的是马赛克外墙。建筑位置摆放的也是十分随意,即便是相邻的两栋楼,也几乎没有一致的朝向,全都是歪七扭八的,从高处向下看去,就像一群刚上完体育课拍手解散的小学生。连接着这一栋栋居民楼的羊肠小道更是曲里拐弯,错综复杂的从各个方向通往那几条穿过小区的马路。秦锐曾经调侃过这个地方:“把一个熟透了的西瓜往地上一扔,摔得稀烂,低头一看,差不多就是康庄的平面图。”
这地方,不熟悉道路的人想走明白都不容易,开车的就更不愿进去了。小区没有停车场,随着这几年私家车保有量的爆炸式增长,住户们只能像过单边桥一样齐刷刷的把车的一侧骑在人行道上,沿着道路停满整个小区,只留下一条仅能容一辆车通行的缝隙。
出租车司机小心翼翼的双手抓着方向盘,心惊胆战的向前探着身子,车子几乎是在以怠速前进。来到一个两边都停着车的转弯处,司机踩住了刹车,跟苏洋商量:“兄弟你看,这地方实在拐不过去了,咱商量一下,你们下车走过去行吗?”
苏洋扭头问尹文婷:“还有多远?”
尹文婷伸手打开车门,一边下车一边有些吃力的答道:“不远了,我走回去就行,你快回家吧。”话音未落,只听她一声惊呼,伸手扒住了车门,竟是险些摔倒。
苏洋急忙下车,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没事儿吧?”
尹文婷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没事儿,滑了一下。”然后她扶着车门微微抬了一下脚,有些沮丧的说:“鞋跟断了。这路真差,到处都坑坑洼洼的。”
苏洋扭头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你走吧,我得送她回家。”说着掏钱付了车费,然后伸出一只胳膊,让尹文婷扶着自己,慢慢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