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锐双手揣进裤兜,半拉屁股坐在尹文婷桌子边上盯着她瞅了片刻,颇为不屑的皱眉道:“以前你在环山路的事儿我不管,但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能学会一件事:不要任人摆布,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管对方是谁——就算是我也好,郑行长也好,哪怕是叶行长,又或者总行的什么人,只要你认为自己没错,就一定要据理力争。”
尹文婷仰头看着秦锐,忽觉心中一阵悸动,身子微微有些发热。她骨子里本是个不愿轻易屈服的人,但从小到大长辈对自己最多的教导便是要“听话”;即便在参加工作以后,父母也总是在电话里叮嘱她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领导说什么你都听着”。多年来的谆谆教导,再加上这三年唯唯诺诺的柜员工作,早已将尹文婷的性格塑造的像外表一般温润柔和。如今突然有人告诉她“凡事都要据理力争”,这让她内心最深处埋藏了二十多年、几乎已经磨灭殆尽的那股倔强性子突然轻轻跃动了一下。几个月前在分行十楼会议室面对刘跃民的无理责难时,自己曾想要据理力争,却在悬殊的身份差距面前被抢白的自始至终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尹文婷对当时充斥全身的无力感记忆犹新,甚至认为自己永远都无法在那种情境下与人争辩。而此时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寥寥几句话,竟然让她心中早已干瘪的什么东西忽然被吹进了一口气,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口,却给她注入了一股陌生的活力,尹文婷整个人突然从紧绷了许久的状态中松弛下来,扬起脸对着秦锐欣然一笑,用力点了点头。
与上个月的窘迫经历相比,昨天的行务例会并没有让郑玉梅太难堪。这主要得益于各家支行的个人业务开展情况半斤八两,没有把谁显得特别糟糕。叶涛也没有再多费唇舌,只是不咸不淡的要求马晶晶按照制定的营销方案严格执行奖罚措施,然后话锋一转,又对授信审批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业务发展是当前的第一要务,包括授信审批在内,任何非制度性因素都不能成为业务发展的障碍;在业务发展过程中要遵循总行指导思想,根据分行自身实际情况扬长避短,在政策范围之内加大对中小企业客户的支持力度,适当放宽准入门槛,提高授信审批工作效率。这话一说出来,来自支行和营销部的参会人员都隐隐觉得提气,似乎在审批人面前把腰板稍稍挺直了那么一点。同时,为弥补因吉星案而停职或调离的审批人员所留下的空缺,将“提高授信审批工作效率”落到实处,分行决定在下半年组织一次审批人竞聘考试,在分行内部招聘三名审批人。至此,调整分行存款结构、向营销部门倾斜资源、提高授信审批效率,叶涛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迅速点燃了他上任后的三把火,为湖山分行接下来的业务发展带来了新的活力。
所以虽然昨晚吃饭时没有与沈康和徐强谈及太多业务方面的东西,但当今早听苏洋汇报了昨天与他们的沟通情况后,郑玉梅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保守了。这两家公司规模虽小,可是听上去各方面情况还不错,也基本符合行里的授信政策。既然分行提出要加大对中小企业的支持力度并且降低准入门槛,那么审批十有八九能通过。郑玉梅端起刚沏好的茶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垂着眼皮问道:“你准备给他们报多少额度?”
坐在她对面的苏洋信心十足的答道:“我打听了一下,沈康准备抵押的房子至少值两千万,这样咱们最起码能给他贷一千二百万。以他公司目前的情况,再给徐强担保一千万应该也没问题。”
郑玉梅咂了咂嘴唇,把茶杯放到桌上,沉吟道:“能不能多给他贷点儿?反正都是一样的程序,忙活半天俩客户一共贷两千多万,零打碎敲的,还不够折腾呢,多没意思。”
“唔。”苏洋呆了一下,皱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这抵押物…不知道最终能评估到多少钱。”
“嗯,是个问题。”郑玉梅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你让他想想办法,尽量评高一些——当然,不是让他弄虚作假——起码给他们两家各贷两千万,这业务才有点做头嘛。”
“哦,好的。”苏洋隐约听出了郑玉梅的弦外之音,又没有完全听懂,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那我下午去找沈康,顺便看看抵押物。”
郑玉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你去了跟他说什么?”
苏洋被问得莫名其妙,一脸茫然的答道:“我…说什么?我就说让他把抵押物评高一点,给他多贷一些。”
郑玉梅白了他一眼,嫌弃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呢?咱干嘛上赶着给他多贷啊?学**啊?”
苏洋被一顿数落,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笑了起来,郑玉梅继续说道:“你去了先跟他谈条件,利率和存款不用我多说了,再额外加一条,让他的员工全都办咱们行的借记卡和信用卡,最好能用咱行的卡发工资。还有徐强那边,也这么谈。”
苏洋恍然大悟,拍着脑袋连声称是,刚拍了几下,又为难道:“郑行长,万一那抵押物评估价值不够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