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小心!”“慢点!”众人惊呼道。惊魂未定的单晓雪靠在陈亮怀里稍作喘息,手忙脚乱的扭动起了身子,陈亮赶紧伸手托住她,旁边两个同事小心翼翼的把她拉了起来。单晓雪面红耳赤,回头看了陈亮一眼,也没顾上道谢,挺着肚子急匆匆走到谭海面前,伸手在他胸前推了一把,低声呵斥道:“干什么你!走走走!出去说去!”
谭海下午在一楼和单晓雪吵了一架,心情郁结,一口气溜达出去老远,随便找了家快餐店磨磨蹭蹭的吃了点东西,又盯着电视打发了一会儿时间,这才慢慢腾腾起身往解放路支行走去,边走边想着刚才的事儿,心中愈发愤懑难平。
谭海在农村长大,家里条件不好,父亲四十多岁才娶了邻村的一个老姑娘,可能是因为父母生育年龄太大,谭海心脏发育的不太好,从小身子就弱,但他学习特别刻苦,靠着奖学金和打工挣来的钱读完了大学,找到了一份足以让父母在村里昂首挺胸的工作,贷款买了单位盖的宿舍,又经人介绍娶了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媳妇,可以说是志得意满,美中不足的就是结婚几年都没能要上孩子。
谭海心知八成是自己的问题,四处寻医访药,搞来各种偏方挨个试,也不知是哪一味药对了症,终于在去年成功命中。他深知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对单晓雪的肚子照顾的无微不至,把母亲请到湖山来操持家务,自己每天接送老婆上下班,非但不觉辛苦,简直是乐在其中。前段时间解放路支行天天下班后开会,谭海便颇有微词,生怕单晓雪劳神过度,回家太晚休息不好。没想到这个会才停了没几天,又变本加厉的开了起来,而且一开就是一个月,毫无要停止的意思,单晓雪对此也没少在家里发牢骚。眼见离预产期越来越近,谭海想让她干脆请假回家不参加会议,单晓雪却担心领导对自己有看法,始终不以为然,两口子最近为了这件事儿没少拌嘴。
今天下午的吵架是近期口角的一次升级,谭海知道自己在单晓雪的同事面前有些失态,但又觉得错不在自己,要怪就怪郑玉梅太不晓事理,于是暗下决心,过会儿散会之后一定要去找郑玉梅理论理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单晓雪参加这种会了。正在脑海中措辞之际,天上开始下雨了,谭海见离解放路支行只有一条马路,便没太在意,没料到这雨说大就大,他一口气跑进行里,还是被淋成了半只落汤鸡。
谭海喘着粗气攥攥衣服上的雨水,心里一阵憋气,想去二楼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刚到二楼走廊,就听到郑玉梅那四平八稳毫无起伏的声音从会议室虚掩的门内传来:“平时都不着急,一开会就蔫头耷脑的,有用吗?嫌分行扣钱太少是吧?我丑话说在前面,这个季度的指标如果再完不成,不光分行扣钱,支行也扣!谁完不成就扣谁的!”谭海脑袋一热,再也按耐不住,紧走几步来到门口,飞起一脚把门踹开冲了进去,看着屋里呆若木鸡的众人,却又没了主张,只好伸手指向自己的老婆,大喊了一句:“单晓雪!你…你…你…”突然一阵胸闷气短,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了。
单晓雪走过来这么一推,谭海有气无力的想顺着她的力道退一下,却没使上力气,被一下推到了墙上。他闷哼一声,只觉胸中憋得要命,隐隐还有一丝抽痛阵阵袭来,忙斜靠在墙上用左手捂住胸口,哆哆嗦嗦的伸出右手指着郑玉梅,颤抖着说道:“郑…郑行…你…你…”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脸已经涨成了紫色。
屋里众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个个围上前来,却又手足无措。“去一楼拿医药箱!”陈亮喊了一声,走上前去拉开吓呆了的单晓雪,拿过一把椅子塞到谭海身下,在他的前胸和后背轻轻的摩挲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谭海才睁开眼睛,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他吃下旁边人递来的一把药,冲陈亮微微点了点头,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嘶哑的“谢”字,又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来,甩开单晓雪抱着他胳膊的手,转身就往外走。单晓雪为难的回头看看郑玉梅,郑玉梅慌忙说道:“快,快去吧,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儿赶紧去医院。”说完又喊住了单晓雪:“哎,别让他开车了,太危险了,我找个人送你们回去。”
“我去吧,我住的离他们家不远。”不待单晓雪推辞,陈亮已经走到郑玉梅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路上开导开导他。”郑玉梅连连点头,这时候陈亮去劝解确实最为合适。
看着陈亮等人走远,余下众人松了一口气,郑玉梅也没了开会的兴致,悻悻的扔下一句:“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收拾东西走出了会议室。从那天起,与个人业务指标有关的事项便被改为每天上午由各部门主管向郑玉梅简要汇报,这个熬人的会议再也没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