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跟老高约一下时间，咱们尽快去找他谈。”苏洋长长呼出一口气，有些勉强的笑笑：“不过这贷款一旦放下去，可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结清了，搞不好就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这种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将来的事儿谁都说不准。”秦锐摸着下巴接口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像通达进出口和百世家居这种企业尽量少碰。还有那个恒远煤业，虽然咱们以前不知道郑行长那些事儿，但这么一个倒腾煤的小企业一而再、再而三的增加额度，一直增到五千万，你也应该警醒着点儿。”

“是，是。”苏洋轻轻点了几下头，忽的想起当初郑玉梅安排他接替秦锐协办恒远煤业时，自己曾这样问过秦锐——

“锐哥，你到底为什么不给他报授信？”

“我懒的操心，反正你也缺业务，正好把协办分成给你。”

“那我先谢谢锐哥——说正经的，郑行长突然这么安排，我有点懵，前面要是有什么坑，你可得多提醒着我点。”

“说实话，倒也真没什么，就是感觉给他们三千万授信实在是太多了，有点不放心。再说我手上这么多事儿，也确实是忙不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秦锐模棱两可的回答好像是在提醒自己，只是态度有些模糊。也难怪，毕竟是郑行长的客户，他总不能仅凭臆测便信口开河。虽然明白这个理，但苏洋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快，他垂着头抬眼看了看秦锐，感觉与他之间终究又多了一分隔阂。

第二天一早，苏洋和陈亮来玉湖斋找到了老高。老高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万没料到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竟会为公司惹来眼下这么多麻烦。当初他口头答应为通达进出口提供担保后，徐强曾亲自上门拜访，言辞恳切的表达了感谢之情，并且主动提出要支付一笔丰厚的担保费用。老高对这位谈吐风雅、不卑不亢、出手大方的商界后辈很有好感，两人很快成了朋友。

后来春江银行的贷款顺利落地，徐强又先后几次提出需要融资担保，老高都欣然同意了，算下来玉湖斋这一年累计为通达进出口在各处的贷款提供了将近四千万担保。如今通达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这些债务便都着落在了玉湖斋身上。虽说公司章程规定对外担保事宜需要经董事会批准通过，但玉湖斋的董事会其实只是个摆设，五名成员除老高之外，有两个在国营副食厂时期就担任中层领导职位，年纪比老高还大，现在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对公司事务基本不管不问；另外两个是老高当年从基层岗位一级一级提拔上来的，不敢跟他唱对台戏，所以董事会其实就是他高进方一个人说了算，出了事儿自然也应该由他自己担着。

玉湖斋近几年的处境一直不太妙，早先大干快上那一阵子折腾的太狠，花了不少钱；后来老高心灰意懒了，又有些不思进取、放任自流，导致最近两年一直在吃老本儿，市场口碑和销售收入虽然保持的不错，占有率和利润却逐年萎缩，经营管理成本也是居高不下，表面上看着生意挺红火，但大家一年到头忙活下来，实际盈利并不算多，职工们的收入也只是足够维持家庭生计而已。好在公司去年从通达进出口获得了几十万担保费收入，所以今年过年时发放的福利比以往丰厚不少。得了实惠的员工们欢天喜地，齐声赞颂他们敬爱的高董事长才智过人、眼光独到、有经济头脑、懂市场规律，同时发自内心的希望玉湖斋与通达的这种合作关系能一直保持下去。

可惜大家的美梦很快就破碎了，担保的几笔贷款陆续到期，通达竟然连一笔都无法归还，有些债主放弃了跟徐强磨嘴皮子，转而来找玉湖斋要钱，甚至威胁说要告上法院；给玉湖斋两千五百万贷款的那家城商行一看形势不妙，也急急忙忙的上门催还贷款。老高被搞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不少几个月前领福利时大唱赞歌的职工也翻了脸，愤愤的认定老高背地里从徐强手中捞了大把好处，否则怎么会为了区区几十万就随便把公司推入火坑？

现在的老高，与其说像热锅上的蚂蚁，倒不如说像火场边的消防员更为贴切。热锅上的蚂蚁一心要逃命，消防员却是想着该如何扑灭大火。其实老高也并非不想逃离眼前的困境，但他明白这种事甩也甩不掉，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一味的逃避只会让公司和自己面临更多的麻烦。身为玉湖斋的掌舵人、湖山市优秀企业家，老高的责任心和荣誉感不允许他那样做。此时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来访的陈亮和苏洋，盼望他们提出一个理想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