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粗犷的地摊文化会带给食客一种啸聚山林般的豪爽感觉,苏洋和孙伟初来湖山时也不太习惯,但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氛围,仿佛扯着嗓子跟其他客人抢串也成了一种乐趣所在。不过今天两人情绪不高,在一家烧烤店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要了几瓶啤酒,服务员拿来什么便随便吃点什么。
苏洋感觉这一天过得艰难而又漫长,从早上听说沈康的死亡传闻开始,一连串的坏消息像是一记记老拳砸的他抬不起头来。他闷头喝了几杯酒,脑子里始终晃动着几张脸孔:憨态可掬的沈康,狡狯精明的孟德源,面目有些模糊的许颖,还有垂头丧气的郑玉梅和李继秋,一时感到彷徨不已。
孙伟竭力想要安慰苏洋几句,却是不得要领,一会儿痛斥沈康,一会儿怒骂许颖,末了又埋怨李继秋几句,反倒让他更增了几分烦恼。两人各喝了四瓶啤酒,按照苏洋的酒量,原本只能算涮涮肚子而已,今天却感觉有些晕了,他拿起一根烤翅尖在手里把玩着,叹口气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看人看事的眼光也有问题。以前总觉得在常接触的几个客户里面,孟德源最精明,沈康最实诚,没想到沈康一遇到事儿就带着全家老少跑了,连个招呼都没给我打;孟德源却被人害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唉!”
孙伟斜眼看着桌子上的空酒瓶子,欲言又止道:“洋哥,你说孟德源他会不会…”
“怎么?”
“他会不会跟那个许颖有什么勾结?”孙伟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猜测,又补充道:“这只是我的猜想。”
“黄兴国下午也提出过这个假设,不过现在暂时无从验证。”苏洋又把那串翅尖放回到盘子里,“我们推测,孟德源应该不会与许颖合谋诈骗,最多是为了融资而伪造了贸易背景,没想到最后自己也被摆了一道。不过根据他们前期的合作情况来看,或许那个许颖也并非蓄谋已久,有可能只是因为前段时间煤炭价格波动太大,出了什么意外才临时起意。”
孙伟默默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苏洋的手机响了,是袁媛打来的。苏洋微微一怔,自己这几天晚饭后都会给袁媛打电话,今天却忘记了,忙强打精神接起电话:“喂,亲爱的。”
“吃饭了吗?”袁媛的柔声细语让苏洋把这一整天的烦闷暂时抛到了脑后,两人聊了几句,袁媛道:“我和爸爸妈妈选好了几个举办婚礼的酒店,明天是周六,我们去看看场地,如果有合适的就先定下来,你说好么?”
苏洋微一犹豫,踌躇道:“很着急吗?等我们过年回去跟家里把事情定好,回来再选酒店也来得及吧?”
“那还要等半个多月呢,我们不是计划在暑假期间办婚礼吗?现在这些酒店起码要提前半年预订场地,等过年回来就太紧张了。反正只是去预订,万一有什么变化可以再退的。再说咱们父母都同意在湖山办婚礼,如果我们把场地都订好了,爷爷那边应该也不会再反对了吧?”袁媛一口气说完,不自觉的又带出了班主任的腔调。
苏洋把双肘架到桌子上,砸了咂嘴道:“主要是明天我没时间,上午还要去行里开个会。”说着便把孟德源的事简要对袁媛讲了一遍。袁媛略一沉吟,又道:“那就等你开完会,我们下午再去看吧。”
苏洋心中不耐烦起来,但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下午不一定还有什么事儿,再说我也没心情,你自己去看吧,选个你喜欢的就好,我无所谓。”
“你无所谓?”袁媛有些不高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吗?是咱们两个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你怎么能说无所谓呢?这样讲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是,你的业务出了问题,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是也不能因为工作就不顾别的吧?何况事情已经出了,心情不好能解决问题吗?”
苏洋从鼻子里重重出了口气,没说话。
袁媛等了片刻,听苏洋不吭声,声音稍稍温柔了一些:“男人要经得起风浪,拿得起放得下,别遇到点事就垂头丧气的。之前家居城老板跑了,你心情不好;现在煤老板出事了,你又心情不好,万一将来再有哪个客户出事,咱们的事情还办不办了?客户是你自己选的,出了问题就应该坦然面对,努力解决,一味后悔消沉没有用,更不能为此耽误了生活……”
袁媛说着说着,口气又不自觉的严厉起来。苏洋听着刺耳,没好气的打断了她:“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我怎么不坦然面对了?这煤老板是郑行长的客户,我只是个协办,说了又不算,但出了事还不能不管,我有什么办法?你不懂这里面的事就少说几句。”
“对,你什么都说了不算。”袁媛生气了:“业务的事领导说了算,结婚的事家里人说了算,有哪件事儿是你自己能做主的吗?”
苏洋偷偷扫了一眼对面的孙伟,脸色不自然起来,冷冷的说道:“有完没完?说够了吗?我正烦着呢,你啰里啰嗦的干什么?”
“你...”袁媛听得一呆,沉默片刻,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