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吉星案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像苏洋这样的局外人大都逐渐淡忘了。当年为了尽可能减少经济损失、降低不良影响,春江银行与湖山市政府达成一致,由市里出面协调几家担保企业将质押在春江银行的存单优先用于清偿吉星公司的贷款,春江银行则向湖山城投发放二十亿元无息贷款,再由湖山城投将其中一部分提供给受损失的企业使用,以解决其面临的短期资金困难。这些企业或多或少都与吉星实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来往,也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好在随后对吉星实业及相关人员的赃款追缴和资产处置进行的还算顺利,企业通过法律途径追回了一部分损失,此事便算是就此了结,无人再提了。
当初负责向城投发放贷款的正是丁素琴的营销六部,虽说名义上是无息贷款,但她们还是通过一些其他方式收取了部分费用,分行又补贴了一部分利息损失,整体来说利润亏损不太大。而且这笔贷款为六部带来了大量存款增长,一跃成为湖山分行存款规模第一的营销机构,也算得上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正因为此,丁素琴对这笔业务十分上心,两年间通过各种社会关系与城投的管理人员打得火热,原本打算在约定的免息期结束后将贷款续下去,并逐渐提高利率、增加收益,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年初监管一纸文件,规定对城投公司等政府融资平台企业必须严格对应建设项目进行授信放款,之前的模式便走不通了。然而丁素琴并没有就此死心,虽然城投二十亿的业务回不来了,她却将目光放在了那几家曾经为吉星实业提供担保的企业身上,希望能直接对他们发放贷款,继续开展合作。
吉星案牵扯进来的省内企业非常多,涉及到春江银行的也有好几家,其中最大的一家是湖山工程机械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湖工集团是湖山本地一家老牌省属国有企业,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所有制改革,如今国资控股比例已经很低,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国企。当年湖工集团在春江银行有五亿元存单被用于为吉星实业担保,最后只追回了不到两亿元,是几家担保企业中损失最大的。好在集团本身财大气粗,并没有伤到筋骨,但是从此和春江银行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不仅销掉了以前在环山路支行开立的账户,而且停止了双方所有往来。丁素琴在这两年中做了许多工作,勉强修复了银企之间的表面关系,却一直没能恢复业务合作。
“湖工财务部魏总和我认识,我跟他聊过几次,也见过他们董事长,本来已经初步有了合作意向,但是老孔去跟下面具体负责融资的人谈了几次,都没谈拢,我就把这事儿给搁下了。顾行长来湖山后了解到了这个情况,要求我们还是尽量把业务开展起来,可是当时我手下就只有老孔一个客户经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切入契机。现在到了解放路,正好可以再试试。都说换人如换刀嘛,说不定交给到你手上就办成了。”丁素琴亲切的看着苏洋:“我知道这事儿有难度,湖工集团不缺钱,各家银行都抢着给他们授信,企业选择很多,咱们行没有优势,的确不好开展工作。不过一旦谈成的话,今后我们深入合作的空间很大,在存款调度等方面也能更加灵活,所以还是很值得去争取的。”
正说着,丁素琴收到一条短信,她低下头摆弄了一会儿手机,再抬头时,见苏洋面色十分郑重,便笑了笑:“你不用有压力,这笔业务在技术层面难度不大,只要报上去肯定能批。现在我们要做的主要是跟企业搞好关系,让他们愿意跟我们合作。这种事儿老孔不擅长,不过他和湖工打过几次交道,对那边的人比较熟悉,你可以先找他了解一下相关情况。”
“是。”苏洋顿了顿,开口问道:“丁行长,您打算给他们贷多少?”
丁素琴侧头看了看窗外,悠悠说道:“我琢磨着,争取给他们放两个亿吧,再少了人家未必能看得上眼。”
苏洋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他做了四年客户经理,目前手中所有主办业务贷款额度加起来刚刚一亿出头,待百世家居和通达进出口转贷完成,这个数字大约也不过就是一亿五——其中还有九千万是关注类贷款。如今丁行长刚来就放心把两个亿的业务交给自己,从未被赋予过如此重任的苏洋心中油然生出了使命感和感激之情,挺起胸膛道:“丁行长您放心,明天我就去湖工集团登门拜访,说什么也要把这笔业务拿下来!”
丁素琴微笑着点点头:“不必着急,湖工那边具体负责对接的是一个姓李的融资经理,这人不好对付,老孔在他身上碰了好几次钉子。你先回去做些准备工作,我尽快约一下他们魏总,最好明晚大家一起吃顿饭认识一下,也方便你开展下一步工作。”
今天的气温不算太高,晚上七点钟,和平大饭店周围人行道上的几十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大半,胡小东跟老板娘嘻嘻哈哈闲扯了几句,端着一盘水煮花生回到桌前,正好看到苏洋停下车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