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文婷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在分行呆够了,想换个环境。你手里那些客户我都熟悉,既然你不去,我想试试。”
秦锐愣了片刻:“可是我只是把客户交给西港业务部,没法指定由你接手啊?”
“没关系,现在西港业务部人还不多,老总跟我谈过了,只要我愿意去,你原来那些客户就由我负责维护。”
“这么说你还没最后决定?”
“是的,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很多人都在为西港目前的金融环境担忧,包括你。”尹文婷淡淡一笑:“他们老总说如果你去他们那儿,至少能安排一个营销部总经理的职务,但你死活不同意。到底为什么?西港的情况真的那么差吗?”
“很差,我劝你也别去蹚浑水,先在分行安心呆着,等过段时间看看再说。”
尹文婷怔怔看着秦锐:“但现在对我来说正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形势一片大好,恐怕也轮不到我去了。”
“说的也有道理。”秦锐轻轻摸了摸下巴,踌躇道:“现在的情况的确很糟糕,无论是银行、企业还是政府,都已经意识到当地金融环境即将恶化,但大家在一条船上,只能得硬着头皮往前划。”
“到底…有多糟糕?”
“这我也不敢说,不过有一件事我敢肯定:现在就是风暴前夕。”秦锐不无忧虑的看着尹文婷:“去年九月,我姥爷召集振远集团所有高管开会,决定今年全面收缩业务,大量清退银行贷款,尽可能解除与其他企业的互保关系。目前西港已经有几家小企业暴露了风险,各家银行如临大敌,我真不明白分行为什么要去那里瞎凑热闹。”
“其实分行现在也清楚西港的情况,不过各种手续都已经跑完了,临时变卦肯定会得罪当地政府。就像你说的,只能硬着头皮上。”尹文婷轻叹一声:“计划不如变化快,之前领导决定在西港开分行时形势还一片大好,才过了一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你知道,这十几年,西港经济发展的很快,当地政府对企业的扶植力度非常大,但方式方法有问题。”秦锐表情严肃的解释道:“西港的企业看起来很红火,其实大部分管理模式相当落后,缺乏合理的发展规划,看到挣钱的项目就一拥而上,不注重长期可持续性,大量资金被投入到了过剩产能上。”
“更严重的是,当地民营企业之间关系很密切,申请银行贷款时互相提供担保,导致整个西港担保链错综复杂,已经解不开了。不出事则以,只要一家出现问题,这些链子上的所有企业全都跑不了,很快就能引爆整个西港。火烧赤壁,火烧连营,你明白吗?”
尹文婷喃喃犹豫道:“我明白,可是他们一个个体量都很大,联合在一起应该可以抵御风险吧?”
“那就要看即将到来的是什么样的风险了。你也知道,他们报表上的营业收入看着漂亮,但其实大部分都是内部关联交易,真实的财务状况怕是没多少人能搞清楚。”
尹文婷疲倦的向沙发背上一靠,眼神有点发直。秦锐咽了口唾沫,温言劝道:“情况大体就是这样,或许我的看法有些悲观,但既然你来问我,我还是劝你谨慎一些,再想想。”
尹文婷点点头,没说话。秦锐起身去了趟厕所,再回来时,见她竟斜斜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苦笑一声,扶着尹文婷躺好,又轻手轻脚的拿来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打着哈欠回到了卧室。
手机闹铃在八点二十分响起,把秦锐从一段多梦的睡眠中惊醒。他伸手关掉闹铃,撑起身子半倚在床头伸了个懒腰,使劲吸吸鼻子,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他穿好衣服走进客厅,见尹文婷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远方,餐桌上的盘中摆着两只煎蛋。
“你醒了?”尹文婷听到脚步声,略显局促的转回身来:“昨晚喝得有点多,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秦锐大咧咧的一笑:“好香啊,我闻到香味就起来了。”
“快吃吧。”尹文婷缓步走到沙发旁坐下:“你的冰箱里还是只有可乐和鸡蛋。”
秦锐一乐,坐到餐桌边几口吃完了两只煎蛋:“唔?你煎蛋的手艺有提高。”
尹文婷苦笑一声:“人总得进步吧,煎鸡蛋又不是什么难事,我都煎了好几年了。”
“也对。”秦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听说你跟苏洋分手了?”
“是,挺长时间了。”
“那你现在住哪儿?”
“原先康庄小区那间房子又有空屋了,我现在暂时跟以前的室友们继续合租。”尹文婷向后掠了掠头发:“西港分行计划下半年开业,我一直在犹豫,所以没正经找房子,免得折腾,先凑合住着吧。”
“噢,是这样。”秦锐走到她身边坐下:“想好了吗?还是要去西港吗?”
“想好了。”尹文婷点点头,悠悠的望向窗外:“那年你曾经对我说,我的想法不重要。我一直记着你的话,每次遇到两难选择时都努力按下自己的意愿,接受所谓‘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