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是因为你在他们那里买了十七套房子吗?苏洋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难道就是因为您觉得湖工比较大吗?”
“行啦,什么乱七八糟的。”顾玉福耐着性子挥了挥手:“我还有别的事,你自己去找李行长商量。”
苏洋被赶出行长室,感觉脑袋大了好几圈。刚头重脚轻的走到电梯间,丁素琴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开口前先长长叹息了一声:“我给李行长打通电话了,好说歹说他都坚决不同意,说玉湖斋目前风险太大,又涉及贷款用途问题。马上就要开始总行稽核了,李行长要求我们以大局为重,无论如何不能放款。”
“哦,我知道了。”苏洋感觉自己已经没劲儿再去跟别人争辩了,垂头丧气的下楼走出分行大门,这才想起要给老高打个电话。
“情况就是这样,高总,实在是…”路边的积雪还没化干净,苏洋却出了一身汗。他不安的拽着自己的衣服,感觉身上热的刺痒:“实在抱歉,您只能再等等了。”
“再等等?”老高气的直打哆嗦:“我等的了吗?!你们,你们春江银行,毫无诚信!道德败坏!我明天就去找你们领导!”
“高总您别…”一句话没说完,高进方已经挂断了电话。苏洋茫然站在人行道上出了会儿神,蹒跚着上车,迎着即将到来的晚高峰而去。
老高第二天先去解放路支行找到丁素琴,见她也毫无办法,又在苏洋的陪同下赶往分行,却没能见到顾玉福,只跟黄兴国在会议室磨了半个小时。黄兴国一个劲的长吁短叹,嘴里翻过来覆过去就是那几句话:“现在领导不同意放款,您再等等。”
老高知道多说无益,黯然离开了湖山分行,苏洋把他送到车旁,心虚的安慰道:“高总,您千万别着急,我回去就跟丁行长想办法,无论如何也得把贷款给您放出去。”
“行啦,苏经理,都这时候了,没必要再跟我演戏了。”老高手扶车门瞪了他片刻,凄然笑道:“你们下手可真狠啊,够利索。俗话说无毒不丈夫,苏经理你将来肯定能成大事。”
苏洋心头像被锤了一下,愣愣看着老高关上车门离去,只觉的万分委屈。快一点了,他没心情吃饭,漫无目的的开着车一通瞎转,来到了护城河边。
春寒料峭,岸边的垂柳刚刚冒出些嫩芽,四下里一片残破景象。苏洋坐在长椅上看着护城河沿的冰凌子发呆,他本打算来这里整理一下心境,却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什么可整理的。
就这样一直坐到三点,苏洋感到两只脚冻得有些麻木,起身使劲跺了几下,开车回到支行,一进门就瘫坐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
丁素琴见苏洋回来没找自己汇报,便主动过来询问:“怎么样?领导说什么了?”
苏洋懒懒摇头,没吭声。丁素琴又问:“那老高怎么说?”
“老高说让我别演戏了。”苏洋嘶哑着嗓子笑道:“还说我下手狠,无毒不丈夫。”
丁素琴一蹙眉:“老高这会儿心里有气,难免对你产生误会。现在也没法解释什么,只能先让他们坚持一阵子,等过段时间稽核工作组走了,我们尽快把贷款放下去,误会自然就消除了。”
明知这只是句空洞的安慰,但苏洋心中还是留下了一丝希望。丁素琴刚转身出去,孔建波凑过来补了一句:“说句你不爱听的,这笔贷款肯定不可能放了。”
苏洋刚感觉好受一些,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紧:“为什么?”
“明摆着的,咱们行半年坑了玉湖斋两次,实际上已经跟企业彻底掰了。再一再二不再三,就算是傻子下次也该长心眼了,等到期后他们有钱还好,如果资金紧张,肯定不能痛痛快快还款。这时候再放款不是自找麻烦么?”老孔轻蔑的笑笑:“你猜分行会不会放?如果你是李继秋,你敢不敢放?”
话糙理不糙。苏洋低头沉默半晌,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老孔,你说钱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孔建波被问的一愣,仰头悠悠叹道:“问世间钱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呐!”
“废话。”苏洋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姚璐:“璐璐你说,钱是什么?”
“钱?”姚璐停下手里的工作,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会儿:“是…流通货币?”
“也是废话。”苏洋起身走到姚璐身边:“我不是说咱们平时花的钱,是咱们给企业的钱,贷款。”
“哦,贷款啊…,”姚璐眨巴着大眼睛答道:“是咱们的业绩啊,是银行的资产业务。”
“那是对咱们而言。金融是国民经济的血脉,对企业来说,钱就是他们的血液。”苏洋双手按在姚璐桌沿上,扭头看向孔建波:“放贷款就是给企业输血,抽贷就是在抽他们的血。银行就像血库,我们就是一帮血贩子,应该救人,不应该害人,你们说对吗?”
孔建波轻咳一声:“嗨,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就是太理想化了。银行的钱终究不是自己的,信贷也不是做慈善,风险控制还是要放在首位。”
“是啊,风险。”苏洋微微点头:“可是有些企业原本可以活下去,愣是被银行抽贷抽出了风险。”
“这种情况倒是也存在,不过呢,”孔建波板着脸摇摇头,摆出一副想要展开讨论的架势。姚璐忙打断了他:“好啦苏哥,这事儿又不怪你,别琢磨了。对了,我晚上要去你家附近吃饭,你下班开车捎我过去吧!”
五点半刚过,苏洋和姚璐一起走出了支行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