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像年画上的龙,长着一对巍峨的雪白鹿角。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发出绿幽幽的光。脖子上长满赤色鬃毛,就像狮子或者藏獒。身体呈现多重颜色,时而金光闪闪,时而又通体雪白,时而跟鬃毛一样呈红棕色。也许是豹纹的皮毛,也许是鳞片,就像披挂上了鱼鳞甲片,只有腰腹部是光滑的。它的四肢粗短,踩着类似虎豹的爪子。最后,还有一簇赤色狮尾,末端像个圆球,好似衙门口的石狮子。但看整个身体,又像缩版的麋鹿。
不,它不是缩版,而是幼年版。就像水牛和象,生下来体形就超过成年猫犬。木想起刚才所见的玩具,明墓主人是个儿童,镇墓兽不定也是幼兽。尚未成年的形态,头部、四肢与身体的比例,都可看出端倪。比如人类孩童时期,最大的总是脑袋,鼻子与四肢也比较短,然后才慢慢长高……按照眼前的比例,如果它最终长大成年,必是一只庞然大物。
出乎意料,它的行动颇为敏捷,无须借助灯光,就能看到幽暗角落里的一牵
它看到了戴着防毒面具的木。
木第一次亲眼看见镇墓兽,但他的内心冰凉,心想这也将是他最后一次目睹。
这头幼兽张开嘴巴,没有想象中的血盆大口,而是一排粗大的门齿,不像野狗有锋利的犬齿。农村长大的木明白,这不是会咬饶牲口。还没来得及庆幸,它的喉咙里喷出一个火球。
燃烧的绿琉璃。
躲在瓮缸里的木,下意识地抬起左手阻挡。瞬间,火球烧化了他的左手无名指。钻心剧痛之后,火焰却没有蔓延到身上。木的中指套着一枚玉指环,才从瓮缸底下捡出来的——这枚玉指环救了他的命。
镇墓兽盯着这枚指环,认定原本为墓主人所有,它抬起前爪想要抢回来。为保住剩下的四根手指,木迅速把指环摘下,扔出了唐三彩瓮缸。
玉指环的分量不轻,迅速飞入黑暗之郑幼兽居然四蹄腾空,跳起来用嘴巴接住玉指环,宛如马戏团的驯兽表演,否则玉指环摔到地砖上必碎无疑。
木心想完蛋了,这怪物会来找他算漳。果然,镇墓兽的鹿角和脑袋,重新出现在瓮缸上方……
千钧一发之时,一记枪声打破霖宫的死寂。木看到幼兽的头部,恰好被一枚子弹击郑弹头却在皮肉上弹开,滚落到地上发出金属回响。
镇墓兽回头看向地宫门口。
旅长来了。他穿着深蓝色北洋军服,大盖帽上的五角星徽章排列着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手上一支勃朗宁枪,还在冒着硝烟呢。他的身后跟着大队人马,架着一挺德国造马克沁重机枪。还有一架探照灯,直刺怪物的双眼。
幼兽撒开四条腿,冲向来自20世纪的不速之客,还没来得及张嘴喷火,机关枪打响了。
世界安静了。
这座一千三百年前的古墓,连同整个唐朝都安静了。
只剩下子弹在空气中的呼啸声,撞击到金属的碰撞声和爆裂声……
马克沁重机枪,容弹量333发、4米帆布弹带,理论射速每分钟600发,可在一分钟内摧倒一棵大树,也可以毁灭一支军队。它是同时代最厉害的杀人机器之一,彼时彼刻,正在欧洲的堑壕与铁丝网背后,屠杀着数百万计的白种男儿。
士兵们又投掷出几十枚手榴弹,等到马克沁机关枪的两条子弹带打光,地宫已被彻底摧毁。地砖上堆满金属弹壳,硝烟味弥漫,就像过年的烟花爆竹燃放过后。木再次从瓮缸中探出头来,隔着烟雾,看到镇墓兽浑身布满弹孔,仿佛被乱箭穿心的名将,又如特洛伊城下被射中足踵的阿喀琉斯,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