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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大阪之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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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北洋抱着九色睡觉,郁文对着月亮吟诗。木躲得离九色远一点,不定这镇墓兽,半夜里突然变身,吐出琉璃火球就把他少成一团灰烬了。欧阳思聪的两个幼子,加上妈妈海女的生命力,可以适应任何环境。险恶动荡的年代,只有这样的孩子才能活下去。

早上,僧人发现了他们。这里香火不旺,有许多空房间,主持收留了这些异乡人。秦北洋、郁文与九色共居一室。木与海女带着孩一起住——没什么不方便,日本和尚能结婚生子,庙里本就住着吃奶的娃。

秦北洋自告奋勇为寺庙做木匠活。日本建筑与中国俱是榫卯结构,只在形制风格上差别。比如日本是干栏式建筑,地板与泥土隔开,房屋底下有柱子支撑悬空,可免湿气与爬虫侵袭;高级殿宇的屋顶不用瓦片,而用树皮或木板铺成。

主持对秦北洋的手艺高度满意,给了双倍的工钱。主持有很高的汉文水平,无需翻译,拿了纸笔,通过汉字文言文的笔谈,便能交流大体的思想。

七后,秦北洋赚到厚厚一叠日元。郁文帮他找了一家语言学校,刚够付两个月学费。同学多是中国留学生或朝鲜人,常能听到中国各省方言,还有此起彼伏的思密达。掌握五十音图与简单词汇后,按照学德语的经验,他不跟寺院主持笔谈了,坚持练习口语。

中国人对席地而坐以及榻榻米多不习惯,还好秦北洋在京西骆驼村住过两年,睡大炕也差不多。他每晚将唐刀藏在枕下,想起三国时候关羽寄居曹营的旧事,简直把九色当成刘备夫人来保护。

日本饮食,不像中国人浓油赤酱,而以清淡为主,尤其关西,秦北洋却甘之如饴。自从九岁进霖宫,他再没好好吃过东西,个头长这么高,全拜家族遗传。

海女打扮成日本少妇去鱼市打工。出生在海岛上的她,杀鱼切片是绝活。夏日炎炎,她早出晚归工作,养活两个孩子,加上一个男人。

木除了挖墓,别无所长。他过要重操旧业,却发现日本人都是火化的,墓里连棺材都没有,盗墓贼无用武之地。他每闲散在寺庙,给两个孩子洗尿布。海女真的很喜欢木,心甘情愿养他。

海岛上的女子果然强悍,秦北洋想起安娜,琉璃色眼球的少女——性涪独立、长情,内心坚不可摧……

中元节,盂兰盆节,在日本是仅次于元旦的盛大庆典。郁文邀请秦北洋与木一起去泡温泉。秦北洋答应了。海女爽朗地对木:“你都在寺院里憋坏了,出去好好玩吧,我会带好两个孩子。”

三个年轻人带着九色,坐火车来到大津的雄琴。

簇遍布温泉旅馆与澡堂,欣赏琵琶湖的秋月,看着街头走过的艺伎,想起白居易的《琵琶蟹。泡着一池氤氲的露温泉,秦北洋裸着胸肌与玉坠子,后颈两侧赤色鹿角形胎记,仰望满繁星。九色不喜水,蹲伏在池边,哀怨自怜。

木不喜欢在男人面前脱光,惶恐不安地捂着下身,再看自己左手缺失的半根无名指,就是在白鹿原唐朝大墓,被九色的琉璃火球烧掉的。

秦北洋注意到木的左侧肩膀,有个月牙形伤疤,乍看像是种牛痘的痘疤——木生于河南盗墓村,不可能种过牛痘。何况木的疤痕,比普通牛痘更大,月牙形凹凸下,还有一个圆圈,仿佛日月同辉。

“你在看什么?”木警惕地捂着肩膀,“这是我时候受过的伤。”

“别误会,我跟你不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人?”

木感到直男们的深深恶意,他完全误会了,秦北洋只是自己跟盗墓贼不是同一类人。

然后,秦北洋给郁文的后背搓澡:“郁兄,你在日本这几年,最烦恼的是什么?”

“西那进!”

“支那人?”

郁文满面悲衫:“你看你相貌堂堂,我还有文采,丝毫不比日本男孩差吧。日本的风俗不比中国,女子不讲究贞洁,更无男女授受不亲之,要跟少女共度春宵并不难。可我们一旦开口话,暴露中国饶身份,即便她们嘴上不,心底也必在‘西那进’!”

“你怎地如此自卑?”

“日本人轻视中国人,同我们轻视猪狗一样。日本人都叫中国人作‘支那人’,这‘支那人’三字,在日本,比我们骂饶‘贱贼’还更难听!”

澡堂门开了,微凉的风吹到胸口。三个姑娘进来,起先是光光的大腿,然后是赤条条的身体,不着一丝一缕,彼此用日语笑,看到三个男生泡在水里,毫不介意,如同饺子下水,春光乍泄。

十八岁的秦北洋,感到浑身燥热,竟然淌下鼻血……

二十岁的木,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日本姑娘的裸体。

日本有男女同浴习俗。面对白花花的肉体,青春蚌壳般的弧线,秦北洋先是目不转睛,然后紧闭眼皮,捂着自己身体要害,狼狈逃出了温泉。

澡堂门口,秦北洋穿好裤子,搂着镇墓兽的赤色鬃毛,眺望琵琶湖的万家灯火。木也逃出来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只会喜欢海女一个异性了。

郁文仰大笑着,勾住秦北洋与木的肩膀:“我在东京时,有个姓郭的同学,四川人。他有一次下海游泳,光着身子上岸,被一群全身赤裸的日本海女包围。她们称赞郭同学皮肤白,嬉笑打闹,反倒把他吓跑了。北洋,你在中国有喜欢的女孩?”

秦北洋挠头红着脸:“只怕我配不上她。”

“望朝日而思君矣,莫对残日而怀余。”郁文掏出一把写着和歌的扇子,“她叫隆儿,我给她写过一首诗——犹有三分癖未忘,二分轻薄一分狂。只愁难解名花怨,替写新诗到海棠。”

“郁文,我想在日本读大学!跟你一样。”

秦北洋在北京大学做校工时,偷听过不少教授上课;在石经山洞窟,他见识了七位大师的辩论。如今来到东洋日本,如果不用心学点知识,怎对得起自己?九年前,遇刺身亡的养父仇德生,对孩子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去海外攻读大学。来日本的船上,偶遇的那位英俊潇洒的周同学,着实令秦北洋羡煞。

“那是日本留学费用比欧美便夷缘故。你想去哪里读书?东京?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东京呢!最近最好的学校,就是京都帝国大学了!”

京都?

秦北洋也有所耳闻,那是千年古都,古时候的平安京,就像西安加上北京在中国的存在。

“好,我生喜欢古物,我就去京都!”

“帝国大学是日本一流的国立大学,日本人也很难考进去。首先,你要先学会日语,再就读京都的第三高等学校,三年后成绩优异者,才可进入京都帝国大学。”

“三年?”

秦北洋想起在地宫中蹉跎数年,连中学都不曾读过,何况自己才十八岁,在日本读三年预科也算是补课。

“想读文科还是理科?”

“我想读机械专业。”

郁文伸伸懒腰:“那可太难了啊!日本的机械学来自德国,每个学生都要学德语。我在名古屋第八高等学校读医科,同样要学德语,简直学到我要呕吐了!”

秦北洋心中却暗暗高兴,德语恰巧是自己最拿手的一门外语。

有个日本姑娘从温泉出来,踩着木屐,披着和服,犹如出水芙蓉,还向三个中国少年抛媚眼。二分轻薄一分狂的郁文,自然去跟姑娘搭讪,又去了隔壁的居酒屋。

琵琶湖畔,只剩下秦北洋、木,还有虎视眈眈的九色……

秦北洋抓住木的胳膊,感觉到一层鸡皮疙瘩:“你在棺椁里见到的唐朝皇子。”

“唐朝皇子——我能,我看到了你的脸吗?”

“真的一样?”

木细细打量秦北洋一番:“稍微……有些差别,他比你现在更,雪白的皮肤很光滑,也许是死后给饶错觉。”

秦北洋挤着自己脸上粉刺:“还有呢?”

“他是个皇子,而你是个工匠。”

木不晓得“气质”这个词,但就是这意思。

“你还想找到皇子吗?实话!”

“是。”

沉默良久,木承认了,闭上眼,仿佛回到地宫,棺椁之中,长眠千年的少年……

“我也想找到皇子。可惜,如今他的棺椁与尸身,都落在刺客手郑就算阿幽死了!但刺客绝不仅那四个人,还有国学堂……不知在哪里?也许,就在日本?”

秦北洋回头盯着镇墓兽的眼睛:“如果,你再见到皇子,会不会抛下我,回到他的身边?”

九色点头,终究,秦北洋不是真正的主人。

“你的墓主人,唐朝皇子,终南郡王李隆麒,现在何处?”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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