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四翼使之人,必定亲眼见过它自坟墓出土的原始状态,才能如此高度还原。
而有哪些人见过它呢?除了秦北洋,便是欧阳安娜、齐远山、鄂尔多斯多罗郡王、阿幽、王家维教授、法国汉学家伯希和。
但他又回头,盯着钱科的眼睛:“难道是你?”
突然,钱科开始颤抖,嘴唇哆嗦着后退,仿佛见到难以描述的东西,九色也用力撞击秦北洋的腰眼……
木箱深处,四翼使镇墓兽,已经睁开双眼,放射出赤色火焰般的光芒。
两对翅膀底下的身体里,发出蒸汽机般的轰鸣巨响,呼之欲出……
秦北洋关上门,重新把铜锁插紧。他把钥匙还给倒地昏迷的阿尔及利亚护卫,看着木头箱子缓慢平息下来。
也许是九色,或者秦北洋自己,才触发这尊四翼使镇墓兽几乎复活。
他们潜出底层货舱,连爬几十格楼梯,来到轮船甲板。太平洋的落日,如一团坠入沸汤的金黄煎蛋,黑色与红色交替的晚霞,正在海面上拉开漫长的夜幕。
“不是我改造了这头镇墓兽。”
钱科惊魂未定地趴在栏杆上,回答了秦北洋的问题。
“你怎会在这艘船上?”
“北洋,我在南苑航校已学会了驾驶飞机。这些日子,国内流行去法国勤工俭学,恰好我考上了巴黎工业大学,要去学习航空器设计专业。”
“造飞机?”
钱科的双眼在夕阳余晖下闪光:“我从的梦想,设计出第一款中国人自己的飞机,第一款齐柏林飞艇。”
“我正羡慕你!你向着自己的梦想而去,那么我的梦想呢?”
他搂着九色,尴尬地搔搔头,简短叙述了自己为何上船。
“北洋,一年前,我听你成了绑架徐将军的通缉犯。但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我确实绑架了那个人,为拯救镇墓兽,但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对了,这艘船的下一站是哪里?”
“巴拿马。”
“纳……”
了大半年日本话,差点脱口而出“纳尼?”
“这艘法国轮船从津港启航,经过神户横渡太平洋,从巴拿马运河到大西洋,再到纽约停靠,最后横渡大西洋去法国。”
“那要走大半个地球!”秦北洋爱看世界地图,对五大洲四大洋了然于胸,“从中国去欧洲,不是马六甲海峡与苏伊士运河最近吗?何必舍近求远?”
“这艘船要在纽约停靠一个星期,我想顺路去拜访美国的航空学教授,观看最新的飞机表演,索性就选择走远路了。”
“你又是如何发现货仓的四翼使?”
“上船时,我注意到有法国公使馆的人员,还有个巨大的木箱被吊运上船。京城有传言,四翼使在法国人手郑我又发现货物主人是皮埃尔·高更,而他恰好是上海的古董商。”
果然是伯希和!这个大汉学家,也是法国驻中国公使馆的武官次官,他既能盗窃出六千卷敦煌遗书到巴黎,自然也能将四翼使镇墓兽偷运出中国。
这片星辰大海上,已有两头镇墓兽,一个飞的,一个跑的,犹如大洪水时代的诺亚方舟。
钱科住在二等客舱,邀请秦北洋同睡一床。他谢绝这番好意,决定和九色在一起,不想再分开哪怕一分钟。
走下楼梯,令人窒息的狭窄转角,秦北洋撞上个披散长发的女人。栗色头发打结,飘来油腻气味,阿尔卑斯山般高挺的鼻子,淌下两行发黄浓稠的鼻涕。多半是法国人,二十多岁,面色苍白如死尸,眼里发红,脸颊几块淡淡黑斑。如果她身体健康,再好好打扮,也是个冰肌玉肤的美女子。她开始剧烈咳嗽,秦北洋以为是被他撞的,很快感觉不对劲。九色也预感到了什么,咬着他的裤腿闪开。她趴在地上呕吐,差点吐到秦北洋一身新衣服上。
秦北洋问她需要帮助吗?也许她不懂英语,也许是他的日式英语糟糕,她慌张地爬起,穿过走廊拐角,挤入喧嚣的三等客舱,像只涌入下水道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