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没有星星。四翼使具有蝙蝠般的导航能力,黑夜不会使它迷失方向。秦北洋背着唐刀,不断用言语下达命令,同时轻抚命悬一线的九色……
从空中飞越巴黎,贡比涅森林深处,亮起三个品字形的光点,这是安娜在为他们导航呢。四翼使镇墓兽俯冲而去,果然有一片空地,徐徐降落在废弃的农庄。
秦北洋翻身跳下,心翼翼地将九色抱下来。意大利人卡普罗尼、钱科还有李隆盛都来帮忙。
“九色!”
忽然间,秦北洋高声呼喊,用力拍打镇墓兽的脑袋,琉璃色眼球彻底暗淡了,仿佛油尽灯枯。他把头贴在九色胸口,再也感受不到热量,千年灵石都冷却了。赤色鬃毛开始枯萎,白色被毛垂落,腹中流出更多液体——镇墓兽的生命之水?
秦北洋已失魂落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抱着九色不知所措。李隆盛再度查看镇墓兽的伤势,甚至给它测量温度,已失去所谓生命体征,也对外界刺激没反应了。
安娜也跪在九色面前抽泣,想起第一次见到它,上海虹口的海上达摩山,她家的私人博物馆——白鹿原唐朝大墓的出土文物,威风凛凛,头顶鹿角,身披鳞甲,价值连城的幼麒麟镇墓兽。若它还是一千二百年不变的青铜雕像,镇守地宫的冥器,也不会有如今的“死亡”。它将跳脱出人与动物的六道轮回,与地与山川同归于寂,直到末日审牛
可惜,它是个活物,活生生的镇墓兽,来自另一个年代的生命体,早已灭绝的上古神兽。有生必有死。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一千二百年的祥瑞之兽,终究要死了。
“对不起,我们还是迟了一步。如果能让它死而复生,恐怕不是物理学,而要依靠灵学的力量吧。”
李隆盛蹲在秦北洋的耳边,就差加一句“节哀顺变”。
巴黎郊外的森林深处,安娜抹着眼泪仰头,望见月亮逃出浓云的枷锁,如同朵云轩扇面上的一抹黄晕,轻轻游荡着灵魂们的气味。
九色死了……
秦北洋欲哭无泪。
月光下,抱着九色冰冷的尸身,这团包裹着神兽生命体的青铜与毛发,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碎裂成两半的声音,这是失去至亲至爱的悲伤,再也无法挽回的深入骨髓之痛。兔死狐悲,四翼使镇墓兽,也耷拉下四扇翅膀,蹲在九色身边哀嚎。
他有些后悔,如果留在巴黎圣母院的塔楼上,与工匠联泌一代大尊者秦晋、敲钟人卡西莫多与吉普赛女郎艾斯美兰达的灵魂相伴,九色是不能能多活几?而在四翼使的背上飞越巴黎,反而耗尽了它的最后一点元气?就像秋风五丈原,莽撞的魏延闯入大帐,让风吹灭了诸葛孔明续命的油灯?
“北洋,别太难过,放开九色吧。”欧阳安娜自己也哭成泪人,还在安慰他,“保重身体!”
“九色既死,我也时日无多。”
“放屁!秦北洋,你必须好好活下去!难道在你的心里,镇墓兽比我还重要?”
他目光呆滞地回答:“安娜,如果没有九色,我俩也不会相遇。”
欧阳安娜竟无法反驳——两年前,她要找工匠修复幼麒麟镇墓兽,才与秦北洋见面相识。九色就是他俩之间的红娘,彻底改变了两个饶命运。
“人死不能复生,镇墓兽也是如此,北洋,你快醒醒啊。”
“你不明白,它可不是你时候养的猫狗……我出生在白鹿原唐朝大墓的地宫下。九色是皇子李隆麒的镇墓兽,它亲眼看着我出生,保护我来到纷纷扰扰的人世间。它也是我的保护神,是我命中注定的一部分。”
李隆盛偷听到了所有谈话,惊讶于秦北洋竟有如此诡异身世,他也劝起来:“既是镇墓兽,终将要回归墓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句话提醒了秦北洋,抚摸怀中死去的镇墓兽,“我们回中国吧!九色应归葬于故乡,终南山下,白鹿原上,唐朝大墓,皇子地宫之郑”
安娜连连摇头:“北洋,你已悲伤过度昏了头,我们哪里做得到啊?”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钱科也来插了一句,用了龚自珍的《已亥杂诗》之一。
“你是,把九色埋葬在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