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一年,1922年3月6日,惊蛰,秦北洋回到了太白山。
江南已是早春,秦岭依旧银装素裹。镇墓兽九色冲在最前头。踏上晃晃悠悠的吊桥。透明空山上,遥遥传来尺八声……
这不是幻觉,连汗血马都听到了,马耳朵微微旋转。
十九岁的阿幽,深衣襦裙,长袖飞带,白衣飘飘,像曹植笔下的洛神——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她化着淡淡妆容,脑后挽起秦汉女子的“垂云髻”,因为秦北洋字“垂云”。
走过地狱谷上的吊桥,静待她吹完尺澳最后一音。阿幽绽开黑洞般的微笑。秦北洋牵住娇妻之手,经过白雪冰封的大爷海深潭,爬上太白山巅的拔仙台。
去年雪,秦北洋二十一周岁生日下山,已在外漂泊了三个半月。而今自人间重返太白山,犹如从污浊的世界回到国仙境。
大伙儿端出几十颗猕猴桃,一大锅甘露水,为秦北洋、老金与中山接风洗尘。
“哥哥,我想你念你甚至怨你,等得心焦,但从没怀疑过你不回来。”别胜新婚,阿幽满面绯红,咬着夫君的耳朵嗔怪,“你可陪我回闺阁去休息了吗?”
秦北洋耳根子都红了,推九色携带大量灵石,请娘子稍待片刻。
他与九色回到秦始皇地宫。打开一条秘道,直达地下深处,远离活人区域,单独辟出一间石窟储藏灵石。深呼吸,古墓的气味,让人如沐春风!
镇墓兽回到地宫中心,秦始皇的黄肠题凑的巨棺,陪伴它的唐朝皇子去了。
秦北洋刚一转身,嘴唇就被阿幽封住,扣紧手腕脉门,牵入山上的闺房……
太白山的春夏秋冬,幸福而绵长地过去。阿幽始终没有怀孕迹象,秦北洋也没改变生活习惯——每个后半夜,他都潜回上地宫,睡在秦始皇的黄肠题凑,唐朝皇子棺椁旁。
这是他的出生地,也将是葬身地。
盛夏时节,秦北洋通知上海:灵石已准备好了。钱科与卡普罗尼驾驶一艘巨型飞艇,跨越数千里而来。根据秦北洋提供的地图与经纬坐标,飞艇准确地悬浮在太白山顶。全体刺客都跑出来看热闹。亘古以来,从未有任何飞行器驾临过这片云海苍茫。但也有人紧锁眉头,比如孟婆。
九色从上地宫运出十公斤灵石,装入储存放射性物质的铅皮柜子——这是李隆盛设计的,确保人员安全,不至于飞到一半成了无人生还的飞艇。
次年春,清明节,太白山开满了奇花异草。
已在山上蛰伏一年的秦北洋,走出国图书馆,抓着阿幽:“妹妹,请召集太白山上所有兄弟姐妹到上地宫,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莫吓我!”
毕竟夫妻一场,阿幽太了解夫君了——他的脑子一根筋,大脑回路不同于正常人,往往容易钻牛角尖走极端。
半时后,墓道大门敞开,太白山全体男女老幼,齐聚在秦始皇地宫复制品的深处。经过简短清点,包括秦北洋与阿幽在内,合计九九八十一人。
海拔三千米以上的上地宫,中国除西藏以外最高的陵墓。尽管只是个赝品,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千古一帝的赝品。
鲛人油脂的光亮,已燃烧放射了几十年,照耀穹顶流转的日月星辰,灿烂银河……
秦北洋身着工匠服,披肩长发飘舞,大褂胸口绑着两根带子,仿佛西洋工装裤的吊带。
镇墓兽九色蹲伏在身边,阿幽与孟婆享受站立待遇,其他人都齐刷刷跪坐下来。
地宫灯火调节到最亮,老金和中山忙活好久,每个灯盏都在剧烈消耗鲛人鱼膏,宛如刺眼的舞台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