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说的“大奥国、大普国、大西国的贝勒格格们”想必就是奥地利、普鲁士以及西班牙的王子和公主们。“大法国的皇后娘娘”再次让秦北洋哑然失笑,却想起在巴黎地下墓穴的石棺中的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不朽真容,在这帝制覆灭后的紫禁城,不免心中胆寒……
“皇上既然喜欢这台钟表机器人,为何不请瑞士的钟表匠人来修理?”
“早就去瑞士公使馆问过啦,可人家瑞士人说,那户钟表工匠大师的后人,只剩一个手表牌子,已经无人能修理这件宝贝了。”老钟又连续咳嗽几下,指着自己的床底下,“小秦呢,我这辈子所有的工具都在这儿,我全都送给你啦,就当收了个关门徒弟,咱们来……”
秦北洋从老钟的床底下翻出各种乱七八糟的修理钟表的工具,许多都是第一次见到,奇形怪状却又颇具心思。
阿海在他身边催促:“北洋,时间紧迫,我们只有一夜!”
“若我修复好了这件宝贝,你会放我走吗?”
“你相信我吗?”
“我不信你说的任何话。”秦北洋已在阿海身上吃过不止一次亏,“何况,我为何要跟杀父杀母的仇敌,又是刺客联盟的叛徒做交易?”
“但你别无选择……”
阿海脸上的刀疤一翘,匕首悬在老钟的头顶,若是秦北洋不答应,老头子当场血溅五步。而他的动作颇为轻巧,瞎眼的老工匠毫无所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秦北洋控制自己的呼吸,免得让老钟察觉出来,叹息一声:“好吧,为了钟老爷子,我答应你。”
“好嘞!”老钟颇为兴奋地起身,伸手摸到了瑞士钟表机器人前,又准确地抓起一件工具,“小秦,咱们就从最底下的第四层开始……”
“北洋,我对你有信心哦。”阿海饶有兴趣地双手抱肩,守在密室的门口,监视着秦北洋与老钟的修复,他看了一眼钟上的表盘,“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距离鸡叫天明还有三个半时辰。”
“活该我是天生的工匠命呢。”
其实,秦北洋刚一看到这个宝贝,就已经手痒痒想要打开试试。自从他上了太白山与阿幽结婚,有差不多一年时光,就把自己关在山顶上,钻研瑞士大型钟表的修复技艺。他还命人从欧洲购买了两台十八世纪汝拉山区的古董钟表,模拟花鸟虫鱼的运动,以及当时人物风貌甚至战争与格斗。这是秦北洋不可逃脱的宿命,若是死到临头,也会请求给自己最后一次捣鼓机械干工匠活的机会。
他成了瞎眼老钟的眼睛,在老爷子的指导下进行修复。老钟反复说着“只差一口气”。他旋开底座螺丝,才见到精美绝伦的复杂机关。有些密如蛛网,钢丝比头发丝还细,代表工业革命以前,西洋手工艺的最高水平。
霎时间,秦北洋的脑中自动浮起各种齿轮与纵擒结构,犹如一副让人产生密集恐惧症的图纸……
这不是秦北洋生命中最漫长的那一夜,但是这座宫殿最漫长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