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克难在小郡王的背上暗暗一笑,心想鹿钟麟还挺会心理战的。
这伙人沿着故宫东路,一直出了故宫的东华门。许多太监宫女们已经往外逃命了,以为景山上架起了大炮,即将把紫禁城炸为火海。
过了护城河,他们在南池子大街盘桓休息,只见数辆汽车也开出了东华门。透过汽车玻璃,秦北洋似乎看到了溥仪忧郁的面孔。
从此以后,紫禁城里再也没有皇帝了。
再见!皇帝!
当晚,秦北洋出了北京城。他与名侦探叶克难相拥告别,想不到堂堂的叶探长,竟为他洒落眼泪。他是想起十五年前,自己亲手从天津德租界带出来的九岁男孩,历经九死一生,终成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满面须髯的爷们。
“活下去……”
这是叶克难在他耳边关照的最后三个字。
秦北洋心中谨记。小郡王也跟他告别,时局多变,还是回上海的墨者天工工厂去吧。帖木儿没敢告诉秦北洋,上海工厂去年遭到袭击烧成废墟,如今只能从头再来。
阿幽在北京城外的香山,租下一间农家小院,为秦北洋剪干净头发与胡子,亲自为他劈柴烧水,服侍他洗了把热水澡,冲去一年多来的层层污垢。秦北洋泡在一个大木桶里,氤氲的热气蒸腾,仿佛在白云深处的太白山。
阿幽为他换了一桶水,忽然脱去身上衣衫,解开胸前的红肚兜,如同一条白花花的大鱼,钻入秦北洋所在的大木桶中。
“哥哥,我想为你尽妻子的本分……”
他俩分别了已近一年半,秦北洋乍有些不适应,耳根子竟然红了。阿幽无所顾忌,亲吻着他的脖子,一直到肌肉有些微缩的胸口,还有浸泡在热水中的每一寸肌肤。
阿幽趴在他的胸口,用手指尖在他的肚子上画圈圈,低声说:“哥哥,你不在的日子里,不断传来工匠联盟与刺客联盟血战的消息。”
“工匠联盟三个大执事,只是要树立一个外敌,便于他们攥取更大的权力。很不幸,他们挑选了我,因为我的身份最合适。”
“我听说‘天使’迈克尔在纽约百老汇表演魔术时遭到袭击,重伤几乎身死,幸亏多名北美刺客相救,他才侥幸脱险。”
“迈克尔?当初他冒死上山,为你平定叛乱,夺回太白山立下大功,我还时时惦念着他呢。”秦北洋捏起拳头,“我给他惹麻烦了,但愿他没事儿。”
“哥哥,而你订立的刺客信条——‘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已被翻译成英文、法文、德文、俄文、日文以及阿拉伯文,刺客联盟的兄弟们,全都引以为座右铭。大家都说你孤身闯入龙潭虎穴,在工匠联盟世界大会上刺杀大尊者的行为,堪比荆轲刺秦王图穷匕见,普林西普刺杀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的壮举。”
“荆轲是英雄,普林西普却只是个冲动又怯懦的年轻人。”
洗完澡,秦北洋变得清清爽爽,不再是个丐帮大叔,而是如假包换的二十四岁大小伙子。
在京西一座古墓中度过一宿,秦北洋吃饱喝足,拼命呼吸古墓里的气息,这才渐渐恢复了体力。
一个月后,他们沿着庚子年慈禧太后西行的路线,回到了陕西秦岭脚下。这回没有再去白鹿原,而是直接登上太白山。
漫山遍野都是积雪,九色打着头阵,艰难地穿过最后一道峡谷,走过吊桥,回到冰雪世界的山巅。
孟婆依然穿着左衽的太平天国服饰,黑布裹头,迎接秦北洋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