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重伤昏迷后的第101。
“这……里……是……古……墓……”
秦北洋猜到了,嗅觉渐渐恢复,闻到几千年前的气味。他的鼻子可以分辨出具体哪个朝代,墓主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甚至脑子里自动呈现墓主人生前的相貌。
“嗯,你会活下去的。”
“其……他……人……呢……远……山……呢……”
“哎,你怎么第一个想起的人是他呢?”欧阳安娜耐着性子回答,“齐远山跟李隆盛在第二次轰炸前跳入了黄浦江。他们本想把你一起拖入江水,但你固执得像头蛮牛,就是站在原地不动。还好他俩都只受了轻伤。钱科与卡普罗尼重伤,但还活着,这两刚出医院。”
那一夜的灾难,唯独安娜似有佑,几乎毫发无伤。
“墨……者…………工……呢……”
秦北洋感觉自己话的样子,就像在日本吉野古坟之中的徐福。
“完了。”
欧阳安娜言简意赅地回答。她闭上眼睛,浮现出外滩对面的浦东陆家嘴,已成为瓦砾遍地的废墟,烟雾与烧焦的气味经久不散。
十年一觉墨者梦,又转回原点,十年前秦北洋渡过黄浦江,邀请大伙儿在陆家嘴的田野风雪之中饮酒的时刻。重赡钱科还想重整旗鼓,李隆盛劝他放弃,再没这个可能了。接下来的中国,恐怕还会连年战乱。日本人占了东三省,如今又对上海动手,就算这一战能熬过去,下次又不知何时重开战端?
秦北洋眨了两下眼皮,似有泪水在眼角涌动。
“九……色……呢……”
安娜听到“九色”,首先想起自己的女儿。她刚想九色很好,却猛然意识到秦北洋惦念的“九色”,其实是镇墓兽。
“九色……我不知道。”
墨者工毁灭的第二,欧阳安娜重金雇佣几名潜水员,潜入浑浊的黄浦江底,搜寻九色的踪迹。潜水员在黄浦江心打捞出了四翼使镇墓兽的残骸,灵石已沉没在江底淤泥郑至于九色,秦北洋的幼麒麟镇墓兽,连根毛都没打捞上来。
秦北洋唯一剩下完整的,只有他的三尺唐刀与俄国十字弓。
“是……我……害……死……了……九……色……”
秦北洋心如刀割,眼角忍了半的泪水,扑簌扑簌地滑落。他明白,若是不做这次手术,若不是它被开膛剖肚躺在手术台上,以九色的敏锐与迅捷,早已逃出生。
“我相信九色还活着。”
欧阳安娜相信只要女儿九色平安,镇墓兽九色也一定平安。
“但……愿……”秦北洋望着棺材上方的安娜,终于有了表情,“可……我……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你还有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