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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将军,我有话要说。”
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眼神却很坚定。
松镜严心中一慌,将药碗放在一边,“……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萧凉一点头:“那你先说吧。”
松镜严将怀里的锦盒拿出,打开放到萧凉一面前,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对。镯子我叫人补好了,你、你不要再摔了它。还有,还有,我——”
他酝酿几次,心中那些语言终究因为不善言谈,而无法一口气说出。
此时等了一会儿任然没有下文的萧凉一却将锦盒盖子合上,道:“将军要说的话就是这些吗?道歉的话我接受了,毕竟凉一也有不对的地方,您是一方大将,帮助圣上将腐烂的国祸连根拔起,功不可没。”
他嘴里说着赞誉的话,眼中却没有一丝感情,接着道:“但是正如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一样,您是将军,而凉一是卑贱的平民,我们始终有不可跨越的鸿沟在,不是夫妻却强行安上夫妻的名义,周围人不同意,我与您也不快活。”
“将军,我们和离吧。”
一字一句如晴天霹雳,松镜严看着他瘦削却仍旧温柔的眉眼,始终无法相信这样斩钉截铁又狠心狠肠的话是眼前人所说。
他茫然无措地抓着萧凉一的手臂,心慌得仿佛要碎裂又消失一般,“如果你是生气我冤枉你的事情,我能道歉,也能将那天的真相公布,你……”
“并不是这样,将军,凉一心中已经没有将军府了,无论这里面的人对我做了什么,我也不想追究了。”
那我呢?你的心中也没有我了吗?
松镜严很想问,当初那个抱着红果一脸羞意,满心满眼都是他松镜严的萧凉一去哪儿了?
你用真心换来了我的真心,却说转身离去就决然舍去。
萧凉一。
你凭什么?!
“若是您嫌和离对将军府名声不好,正好能借着这次机会,以我恶毒之名将我休去。这样,我们两清分开,再找合适的人……”
“呵”松镜严冷笑着打断他的话,低头时那些脆弱和不甘消失无踪,道:“或许这才是你的目的?再找合适的人?”
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浑身正气荡然无存,失去和嫉妒将他的眼睛腐蚀出一丝血意。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追究?既然你知道自己是卑贱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些?”
萧凉一被他突如其来的狠戾与嘲讽惊到,但是他想离开将军府的心意无比坚决,心想或许这就是松镜严的真面目了,拒道:“美玉碎去无论再怎么精心修补也始终残缺,就像将军心中的萧凉一,无比卑贱又怎么配待在这里?”
他是指破镜不可重圆,家世不可翻越
。然而无论多么冠冕堂皇,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一切都是借口。
松镜严好像下定了决心,他将锦盒中的金玉蓝镯取出,强硬地推进萧凉一的手腕上。对方始终挣扎,却在他一句缓缓地警告下僵住了身体。
松镜严丝毫不将他的挣扎放在心中,道:“别忘了萧家四十二口人,你要是不听话,他们都得为你的冲动付出代价。”
“松!镜!严!”萧凉一惊得神魂俱裂,“你何必逼我至此?”
是你先逼我的。松镜严明白事情已经朝他最不愿意的方向驶去,“若是你安安分分待在将军府,我能保证你在这里不会再受到任何人的刁难,也能保证萧家上下一尾无损。”
“若是命命相抵,我救过你的儿子!”
他不是挟恩图报的人,松镜严却道:“一命,只能换一命。四十二人,你想先救谁?”
“你卑鄙!”
萧凉一再无风度,只想与眼前的人同归于尽,对方对这样仇恨的目光竟然露出一个笑容,道:“容我提醒你一次,杀了我,萧府和你,都要陪葬。你要是自寻短见,我也让你家老小陪你去。”
既然两人走到了悬崖,若是不能执手归去,至少要一起跌落吧。
……
松镜严负手离去,他没有想到,白日才将萧凉一困于道德的枷锁牢笼中,会这么快就遭到报应。
他满身戾气,只想去军营中操练,将爱不得舍不得求不得的愤怒发泄一番,然而傍晚却收到了家中快马加鞭的十万火急——前几日的匪徒余孽趁他离开,孤注一掷夜袭将军府!
当他疯了一般赶回,只有被大火熊熊包围的一切!
阜烈护着松伶俐抵挡敌人砍杀,松镜严□□贯穿此人脑袋质问属下:“我让你保护他,他人在哪?!”
阜烈惭愧:“夫人命令我去救小姐,他说他会立即出来。”
出来?
他满目苍夷,仿佛失去了心爱之物的巨兽,孤身就要往北院冲去,却被数名属下拼死拦住。
“滚!——”他对着阜烈咆哮,“他在里面,他还在里面啊!”
若是,若是他绝望于自己的一番话,若是他不想再看见他……
“将军!”阜烈吃惊于他的失态,却不敢松下一分力气,劝道:“夫人说话从来一言九鼎,他承诺属下会离开,一定不会失言的!”
松镜严置若罔闻,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出松伶俐的惊喜的大叫,他们愣愣地望去——
萧凉一雪白的里衫一角被熏成黑色,冬日中他浴火而来,明明虚弱得下一秒就会昏倒,却始终抱着昏迷的松清乐,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他在松镜严面前站定,眼中是比火焰更加明艳的光彩,他一字一句道:“两命换两命,松镜严,待我还清剩下的三九,你定要放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