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会抛弃他!”萧凉一摇头,颤着声音辩驳,“他是我唯一的爱人,我怎么会选择你们而抛弃他?!”
“而您已经这么做过了,在很久很久以前,您选择了保全大部分人而放弃他!而我之所以设下这步棋,就是为了您不被继续『操』控,为了让您知道所有的真相!”
德斯贝尔忽然提高音量,他的眼里充满了不正常的光彩,“请选择吧,是放弃所有人完成阿瑞斯的重生之路,与他继续糊涂地走下去,还是回到最初的起点,拿回本属于您的记忆?”
见萧凉一嘴唇一动,似乎毫不犹豫地就要选择,他又冷哼一声,“您别以为,您对他的爱情就是真实的,这个小人背后做的事情也不少!”
萧凉一茫然地抬起脸,他环顾一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墨丘利、多隆、利尔斯都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而剩下的人沉默不语,连辩解一句“荒唐”都不说,明显是对德斯贝尔的“真相”选择了默认,连镜也是。
他问镜,“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镜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德斯贝尔继续火上浇油:“大人,他也是将您拉下神坛跌入轮回的主力之一,拿回记忆吧,这样就能知道一切了。”
萧凉一痛苦地抱住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笼子里的仓鼠,拼命转动滚轮却始终停留在原点一无所知,更可怕的是也许他始终相信的,却一直是欺骗他最深的。
紧紧贴着的胸膛很温暖,阿瑞斯似乎恨不得将他融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按着他焦躁暴跳的太阳『穴』,一边用陆相生温柔的声线对他说:“凉一,选择你想要的,不用顾虑我。”
明明心跳的这样快,明明追着自己的脚步不停跨越时空,明明内心霸道得要死却还是要做出一副宽容任你的姿态,明明舍不得。
一如当年初中入学时,滂沱大雨下为他撑伞的那个陆相生,眼里仿佛盛满了整个灿烂星河,温柔溺毙了他整个心房,十年间嘘寒问暖与相濡以沫,从不强求他违背他任何心愿。
他以为自己用情至深,暗恋一个人坚定不移,现在却因为所谓的“真相”而摇摆不定,甚至怀疑为他付出了不知多少的恋人。
萧凉一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彻底在他冰冷的花室中盛开,他终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不是德斯贝尔口口声声说不愿自己蒙在鼓里而强硬地要求他找回真相,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千方百计隐藏身份阻挠他找到真相的柔壬,更不是打着守护的旗帜却一再伤害他的松镜严……
几个世界以来,他扮演过别人的伴侣、爱人、妻子与暗恋者,却从来没有在陆相生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绝对的坚持,那些人口口声声说已悔、爱他,却是下一个世界就不相识的陌生人。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放弃一直守护在身边的陆相生,去为了一个与他不相干的“真相”?!
都滚吧,你们这群挑拨离间的小碧池。
萧凉一忽然抱着爱人的脑袋“啵”了一口,响声之大以至于震得其他人一脸懵、『逼』,他大声地宣布:“去你『奶』『奶』的真相,管你什么重生任务,劳资以后都不做了!不!做!了!”
他宣告完以后就转头对陆相生说:“甭管啥人设了,我最想要的就是你,老攻,我们回家吧。”
陆老攻的眼睛里面本来一片压抑黑暗,此时陡然一变,充满了奇异的神采,“你确定?”
“我确定!”
“不做任务、不回原来的世界、不选其他人,宁愿和我一直走下去也不后悔?”
“不后悔!”
随着萧凉一承诺的最后三个字说完,整个圣教徒与吸血鬼的世界忽然崩塌,窗外的景『色』与房间的布置都碎成了粉末,几人从散发面包香气的小屋子里转眼来到一个漆黑的世界,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彼此之间笼罩着亮光能看清对方以外,连一粒灰尘也没有。
萧凉一吃惊地张大嘴,不明白这又是哪一遭。
桶桶也从意识形态蹦出来,挥着小翅膀茫然地在他头顶转圈圈,最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头顶。
留下的这几个人也改变了相貌——德斯贝尔依旧是粉红『色』如蔷薇的眼睛与长且顺直的白发,脸却变嫩了很多,五官俨然就是权力世界中前期无害后期黑化的小王子;松镜严欧化的五官也重新变得蛮夷化,不再侵略『性』十足而更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狗。
而最让人觉得眼生的,就是铂金『色』长发的柔壬,祭司服变成了长及膝盖的医生白袍,里面规规矩矩地穿着简单西装,带着金边的圆框眼镜,头发变得乌黑,一张脸似曾相识却无法与记忆中的谁对号入座,此时他黑着脸瞪向这边:“你们还要抱多久?!”
萧凉一意识到他现在还被陆相生公主抱在怀里,动动腿发现恢复了知觉,抱着他的男人一直笑眯眯,是记忆中熟悉的亚麻『色』半长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溢满了腻死人的情意。
“……陆大闺秀?快放我下来。”
听到这个外号那双满是情意的眼睛换成了尬意,陆相生咳了一下但是没有松手。
胜利在前,情敌也在前,这种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放手。
萧凉一扑腾了一下见未果也就不挣扎了,转头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三人脸『色』都非常难看,几次张嘴,又像不甘心一样憋了回去。
陆相生跟他解释:“他们说不出口的,毕竟花了这么多心思阻挠你重回神坛,最后却功败垂成。”
萧凉一从他嘴里听到一股子得意,好笑道:“你不也瞒了我很多事,现在能说了?”
“……”满肚子秘密简直无法辩驳,陆相生深吸一口气说,“与其让我告诉你,不如亲眼看见更清楚,让柔壬交出你的记忆,现在你有这个权利,对了,你应该还记得他第一次出现的样子吧,在那个小岛上最后附身在何意辉身上的医生。”
他故意提起这一句,明显是还在怀恨当年柔壬说他不过是“回收利用价值都没有的废物”,然而现在萧凉一却选择了他,放弃了自以为是的精致成品。
被陆相生这么一提醒,萧凉一果然在记忆中找到了医生的形象,于是他将询问的视线放在了柔壬身上。
这个男人,是除了陆相生之外,跟他去过最多世界的人,没想到他不叫何意辉,从始至终顶替的都是别人的脸与姓名。
仿佛看出了萧凉一在想什么,柔壬犹豫了很久,才将手里紧紧抓住的东西抛来,是一把造型独特的双头钥匙,他苦笑道:“……因为你说过不想再看见我这张脸,所以我才披上了其他人的壳子。”
明显是一副认命了的姿态。
陆相生冷笑,将萧凉一放在地上站好,一把揪住桶桶长长的耳朵将它提起来,拨开长长的绒『毛』,原来两只肥翅膀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钥匙孔,形状正好与他手中钥匙的形状吻合。
陆相生示意他『插』钥匙,萧凉一却犹豫了,爱人看出他的不安,安慰道:“别害怕,只是接受一段属于你自己的记忆,我也在这段记忆中,会一直陪着你。”
他这才放了心,『摸』『摸』桶桶的头,将钥匙放了进去。
……
“萧教授,萧教授,快醒醒,北研那边太过分了,这次居然给你送了一批废料过来!”
萧凉一恍恍惚惚被人叫醒,眼皮沉重身体疲倦,感觉自己被灌了铅一般,很想再次不管不顾地睡去,然而身边太吵杂了——
“你在做什么?教授好不容易能睡一会,你打扰他干什么?”
“可是对方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还不让教授去讲讲理?”
“天大地大教授休息最大,你给我闭嘴!”
……
咦,他不是按照陆相生所说『插』了钥匙找回真相吗?怎么睡着了!
萧凉一猛地惊醒过来,手上一个精细的螺丝起子掉落,砸到他脚背上,不疼,却有感觉。
而最让人吃惊的是眼前看到的一切——铺天盖地的白『色』瓷砖与地板,面前是过腰的银『色』宽大试验台,无机质冰冷的金属太上散落着各种工具与芯片,三台电脑分别架在左右手边。
而他正对着的,是金属台上安静躺着的一副人形机器,如果不是对方的胸腔被打开,里面交缠着密密麻麻的各『色』线路与精密芯片,他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这是一个真人。
细腻的肌肤光泽,四肢柔软地垂放,连眼睫的弧度都是生动的些微卷曲,最可怕的是,在他以为这个机器人是死物的时候,它忽然睁开眼睛了!
是普通却隐隐带着崇拜的黑『色』眼睛,它似乎等待了很久,见萧凉一醒来,支起手坐好,问:“父亲,您不再多睡一会儿吗?”
有声有调,富有情感,非电子音。
萧凉一的大脑一片空白。
无论是谁也好,陆相生,桶桶,既然要送他来找真相,至少要配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吧?!
这什么也不知道的状态,难道要让他一个人瞎『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