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听到了一个特别轻微,特别轻微的笑声,好像是皇后发出来的。
愉嫔继续说:“不过没关系,不如这样,我从蒙古带了好几坛上好的酒,早就听说满人酒量也不差,瓜尔佳氏更是满清第一氏族,找个时间与贵妃不醉不归,怎么样!”
荣贵妃听见“满清第一氏族”的名号,骄傲的抬着头:“当然!当然好!”
当天下午,我倚在咸福宫的正殿檐下看院子里的春景,宁儿姐姐也与我在一处,我们一个人往左斜,一个人往右斜,中间的案几上摆着时新瓜果和点心,旁边的大姑姑素锦以前劝了我们好几次要注重仪态,到后来也就放弃了,只求有外人在的时候稍稍注意一些。
我们两都春困发昏时,就听得外头有人来报,荣贵妃的贴身侍女丝鹭来宫内找纯嫔与婉贵人。
我们两连忙正襟危坐,端端的在软榻上坐好,就见丝鹭一脸鬼祟的走了进来。
我和宁儿姐姐面面相觑,不知这是怎么了。
丝鹭抬头第一句就是:“我们家主儿叮嘱,希望两位小主千万别把奴婢来的事说出去。”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宁儿姐姐问。
丝鹭左顾右盼的瞥了半晌,问:“我家主儿想问,纯嫔娘娘和婉小主,不知道谁的酒量好呀……”
“怎么?”我问:“要做什么?”
丝鹭一脸苦着脸:“今天上午刚请完早,中午愉嫔就差人来说请荣贵妃喝酒,说是带了五坛从蒙古运来陈香百年的好酒,要跟贵妃比一比到底是满人的酒量好,还是蒙古人的酒量好。”
“然后呢?”宁儿姐姐问。
丝鹭叹了口气:“我家荣贵妃酒量就没好过,不肖三杯就醉了,这、这说出去……”
我含着笑:“愉嫔只不过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你们直接告诉她喝不了那么多不就好了。”
宁儿姐姐拿胳膊怼了怼我:“你忘了,荣贵妃是在早请上夸了海口的。”
丝鹭说:“我家主儿叮嘱奴婢说,这事儿不仅是荣贵妃和愉嫔的事儿,还事关咱们满人的荣耀,万一比输了,那岂不是就是说我们满人不如蒙古人了。”
“在喝酒这件事上本来就不如蒙古人……”我嘀咕了一句,被宁儿姐姐拍了一下,宁儿姐姐说:“古语有言,怎能灭自己气势,长他人威风?”
丝鹭用力的点点头,“就是。”似乎很是同仇敌忾。
我微弱的举了举手:“这话是汉人的古话,跟咱们蒙满之争没什么关系。”
宁儿姐姐咳嗽了一声把这事掠了过去,说道:“贵妃说的是,这种比拼,到是有几分意思,我的酒量虽然自诩不错,但怕有万一,我报个名,但你也去问问别宫,看看谁最能接下这个大状。”
“欢喜。”宁儿姐姐回头兴冲冲的叫了一个新来的小宫女:“你与丝鹭一同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帮手。”
欢喜与丝鹭两个人在东西十二宫跑了一个下午,终于挖到了一个罕见的人才。
此人号称千杯不醉,荣贵妃特地拿宫里最烈的御姐试了,一碗饮尽一点脸色都没变。
此人,就是住在启祥宫从没跟人说过话的芳常在。
今日十五,皇帝栖在皇后的坤宁宫,除去帝后和还没来的愉嫔,其他人都在延禧宫聚齐,围着芳常在坐了一圈。
“没想到啊没想到。”坐在主位上的荣贵妃一边赞叹一边摇头:“没想到我满人的脸面还得你芳常在来挣!”
如妃应和道:“不愧是我们满人的姐妹!”
芳常在被这么一说,红着脸低下了头,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
容妃在旁边用手指点着下巴微微思考道:“贵妃姐姐,我有一个担忧,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荣贵妃兴致高昂,对容妃一抬下巴:“你但讲无妨。”
容妃看着芳常在,仔细的问:“芳常在,你叫什么?”
芳常在迟疑了一会儿:“高芳兰。”
高芳兰。
这个名字让场面极其尴尬。
容妃说道:“我记得芳常在以前是皇后宫里的宫女,就想着,有没有可能……”
荣贵妃不死心,连忙打断了容妃的话:“你是不是说错了,高佳芳兰也有可能啊。”
容妃看向芳常在,示意她说下去。
芳贵人被看的害怕,都快哭了,摇摇头跪了下来:“对不起贵妃娘娘,嫔妾出身寒微,是汉人包衣。”
这下所有人都扶起了额头,方才夸过她不愧为满人姐妹的如妃更是尴尬的咳嗽了起来。
荣贵妃指着我们所有人恨铁不成钢的开口:“我们满人是马上定的天下,居然酒量都比不过一个汉人包衣!”
旁边的慧嫔开口:“贵妃娘娘莫生气,现下入关以后,满人女儿练酒量的也不多了,我阿玛从小教我习字读书,是不让喝酒的。”
“你说你一个汉人,不读书习字,为什么要练喝酒呢?”宁儿姐姐在旁边费解的问。
“不过如果我们不说出去,愉嫔也不会知道。”如妃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不好吧。”庄常在犹犹豫豫的说:“满汉一家到还是说得通……”
我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突然有了个想法,抬起了头,容妃姐姐注意到了我的表情,点着我的名说,婉贵人似乎有话要说。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只是随便说说,万一说不好姐姐们别怪我。”
荣贵妃说:“你快说,我们不怪你。”
我迟疑着问:“你们知道,田忌赛马吗?虽然不太对,但有相似的地方。”
慧嫔与庄常在露出了了然的表情,荣贵妃立刻也点了头,很是兴奋的说:“我就知道你这个婉贵人,平时不大说话,但就是个小机灵鬼!”
一边没读过书的如妃拉着荣贵妃的袖子:“姐姐,田鸡什么,是什么意思?”
“什么田鸡土鸡的。”荣贵妃皱了眉头,似乎觉得如妃这么问显得有些丢人:“庄常在,给大家解释解释。”
旁边的庄常在解释道:“就是古时候有君王要与臣下比赛马,臣下的马哪有君王的好,便用自己的下等马与对方的上等马比,自己的上马便能与君上的中马比,中马与君上的下马比,自然就能赢了。”
如妃有点儿懵:“三局两胜,愉嫔那儿哪里找三个人来?”
庄常在补充:“不是的。婉贵人方才也说,虽然不太对,但又相似之处。大概意思应该是让愉嫔输给芳常在,然后再找个人,让芳常在输给她。这样满人的面子就保住了。”
“这个主意好。”宁儿姐姐点头:“那芳常在该输给谁?”
“让我来。”如妃自告奋勇:“我保证演的真真儿的,一点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