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御花园回到朝华殿内已是日落,我独占了皇上好几个时辰,还与他说了许多清闲的私房话,开心的很,嘴里都忍不住哼起了一些小曲来。
待走到永和宫面前,便见丽常在的轿辇从远处走了过来,待至宫门口,她下了轿,看着我的表情又骄傲了几分,笑意盈盈的对我行礼问好,仿佛下午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也不知道皇后与她说了什么话让她这么得意,不过单从情绪恢复力这一点来说,我着实是佩服她。
这种人就算是针对起来也很累的!
“我刚从坤宁宫回来,皇后娘娘怕我累着,还特地赏了我一对玛瑙耳坠。”她很是得意的对我展示。几乎恨不得把脖子晃起来。
我感觉与她对阵久了,也锻炼了自己的神经,要是放在以往,我哪有如此旺盛的精力日日与人拌嘴。
我也扭了扭脖子,虽然姿容略有逊色,但我好歹也是高她一阶的贵人,岂能再气势上比了下去。
“我刚从皇上那儿来,皇上舍不得我走,就多留了一会儿。”我炫耀道,使劲儿酸她。
丽常在笑道,字眼里都冒着小家子的别扭气:“哟,看来婉贵人姐姐很是得宠啊。”
“还行,一般得宠。”我微微一笑。
她走过来,在我耳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那怎的,还是个贵人呢?”
我还没来得及,一旁的绣画呵斥道:“大胆,贵人比你高一级,你是瞧不起么?”
丽常在捂着帕子笑了出来:“妹妹不敢呀,妹妹哪儿敢呢。”
我摆了摆手,让绣画无需动怒,吵架这种事,谁先真上火谁就输了:“丽常在入宫才一天就升了一级,这等荣宠,我们比不了。不过,还是等你升到贵人再说吧,这宫里头,现下可属你位分最低了。”
我对她微微一笑,转身进了永和宫。
永和宫大门轻开,我就见如妃站在院子里,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月白色的影子,手里拿着一个没有绣花样的绢纱扇。
在看到这个模样的一瞬间,我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但这人是我自己喊来的,我不能后悔。
如妃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转身看向了我,我还没给如妃请安,平贵人就走上来握住了我的手:“姐姐,你近来可好?”
她的声音颤抖,眼睛垂垂欲泣,用一种非常悲苦,非常痛苦的眼神看着我问道:“皇上可还宠爱着你。”
“还行,还可以,好着呢。”我挣开她的手,不停的点头。我觉得我不能总与她说话,否则会被带到一种奇怪的方向上转不过来。
我看向一旁的如妃,我发现如妃也是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她。
如妃悄悄对我招了手,让我走到她身边去,低声问我道:“我在景阳宫听她讲了一下午故事,听的我一头雾水,这丫头脑袋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仔细追忆了与她少有的几次交谈,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好像就是受到的教育有点问题。”
如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我道:“你把她叫来与这夏答应当朋友,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吧……”我狐疑的看了一眼如今的丽常在,想了想道:“就算出事,也犯不着咱们头上,没事儿。”
我走到了如妃身边,平贵人见自己插不进话来,便将目光转向了丽常在。她看见丽常在,很是明显的一愣:“宫里又来新人了……你就是那个新入宫的夏答应。”
“方才皇后娘娘有旨意,我现在,是丽常在。”丽常在瞥了一眼平贵人,见她姿色不过刚刚中上,嘴角翘了起来:“这位便是一个人住景阳宫的平贵人吧,平姐姐好啊。”
她很是敷衍的甩了甩帕子,谁都知道景阳宫是最偏平的宫宇,她估计是把平贵人当成冷宫弃妃了。
丽常在抬起头,正准备迎接平贵人的唇枪舌战,却一下子迎上了平贵人那种特有的忧愁目光。
这种目光非常难以形容,里面包含着难以言说的忧愁,迷离惆怅之间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说是美人垂泪吧,又太过浮夸;说是想诉衷肠吧,又显得浅薄。仿佛一个极美丽的女子登上戏台,展开广袖正准备一舞,启唇欲唱,却又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最后喊出了一声绵长的鸡叫。
我现下是见她第三次,还是对这种眼神难以抵抗,我觉得这种眼神可以被称之为“平贵人之凝视”。
纵观古今,大约也只有“孔明借东风”和“荆轲刺秦王”能够与之相当。
至于为什么是这两件事情与其相当,主要是一种意境上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平贵人用“平贵人之凝视”望着丽常在,由衷的道出一句:“你真美。”
丽常在没想到平贵人会这么夸自己,楞了半晌,娇羞的打算开口:“姐姐谬……”
谬赞这两个词还没说完,平贵人就结下了半句:“可在这深宫中,美貌,未必是一件好事?”
“哈?”丽常在被打断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反问道:“女子四德,容字当先,美貌怎能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