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猛目眦欲裂,蛮兵攻城以陈国无辜百姓为要挟,就是要让他们投鼠忌器。
身为刺史的徐骞跑了,现在安固城将士都以他马首是瞻,他岂能瞻前顾后。
城头弓箭手一字排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不光城外百姓不能存活,城内的数万百姓亦逃脱不了。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做好抉择。
这么想着他对一旁将士高喝道:“大家不要慌乱,我们不能中了蛮夷圈套。蛮夷就是看准我们不能对自己的百姓动手。
我们等到百姓更近一些,再放箭,越过百姓肉盾,箭射后面的蛮兵。”
这番变故已经传到了内城,曾原闻讯撩起长袍飞奔上城楼,正好听到庞猛的话,他又惊又急地大叫道:“庞参将,万万不可。若然让城外百姓越过射程,蛮兵就很有可能会穿插其中,一并越过。那时他们的弓箭手非但能更好的射入我方城墙,他们的前排兵士将会坑杀我陈国百姓用以填河。”
此话一出,众将士皆是一震,紧张和压抑的气氛在城楼上蔓延开来。每个人的眼睛都望着城外的陈国百姓,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焦急。
这些卑劣至极的蛮人既然能以百姓做要挟,真有可能会用他们去填河。
安固城南面倚山,东西两处均有河谷,形成一条天然的沟壑,故护城河是在原本天然形成的河谷上引流而成。
若这群丧尽天良的安南蛮兵真的驱逐平民百姓,用血肉之躯去填护城河。百姓的身体,加上己方的滚木擂石,霎时便可将这条深深的护城河填平。
若然如此,安固城外天险不存,安固城如何守得住?
庞猛惊出一身冷汗,若真如曾原所言,蛮夷用这些百姓攻城填壕,甚至用他们的尸身堆上城墙,他不由得闭上眼睛,下一刻再睁开眼,他的眼中只剩下果决和冷凝。
他此刻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做到令己方的伤亡降到最小,并击退敌军守住安固城。
在这场战役里,刚一开始他们已然被动,那么就有人必须站出来决断,必需在城内和城外的百姓之间取舍。而这个人只能是他。若要背负千古骂名,只能是他。
看着城楼下那些百姓在蛮兵的威胁下不断的挪步前进,他凝目抬起右手,扣上长弓,蓄力将长弓拉成满月之势,瞄准城外一个正在用长戈刺搡陈国百姓的百步长。
一松手“嗖”的一声箭羽飞出,正射中那个百步长,穿过他头上褐色头盔,瞬间穿透了整个头颅。血水混着乳白的浆液炸裂,周围的蛮兵和陈国百姓纷纷惊恐万分的叫出声。
箭刚射出,庞猛身旁众将士的箭矢也都随之纷纷射出,不再做丝毫挣扎犹疑。
一时间箭如飞蝗,漫天纷飞。蛮兵有不少人在惊慌失措里中箭倒地,但有更多的蛮兵骤然醒过神来,抓着身前的百姓抵挡着一只只疾射而来的箭矢。
蛮兵后排弓箭手亦挽弓射箭,直射城楼。然而庞猛他们位居高地,蛮兵射上城楼的箭羽少之又少。
相较之下,城外便死伤惨重。可蛮兵中箭者多,陈国百姓身重狼羽者更多。一时间城外鬼哭狼嚎,凄声不断。
庞猛不停的拉弓射箭,双眼中拉满血丝,他不敢细看城外陈国百姓的惨状,虽然他们手中的弓箭没有一箭射向陈国百姓,可仍旧有不少百姓死在了自己人的箭羽之下。
这种感觉令他心痛欲裂,但他仍要坚持,因为这城楼上的将士跟他经历着一样的苦痛。
这场仗无论胜败,他庞猛都无颜面对天下,无颜面对陈国百姓。可此时他真的无从选择。
数以万计的箭矢在安固城上空飞射,飞羽漫天,劲风四射,箭啸穿云。
陈国兵士射出的每一道箭羽都劲力十足,那一支支箭羽夹杂着他们对蛮夷浓浓的恨意,一道接着一道,向蛮兵的队伍中激射而去,整个天空都被漫天的箭光飞羽遮掩,四处都是凄然惨叫的声音。
一道道箭羽穿透蛮兵和陈国百姓的身体,特别是那些未着盔甲又被蛮兵拿来挡箭的百姓,正在一片片地倒下,凄厉的哀叫声震荡在安固城上方。
城头上偶尔也有兵士中箭倒地,曾原和一些医者就在一旁巷道里对他们进行简单的救助包扎。他常年执笔的双手染满鲜血,蓝袍上也是血渍斑斑。
军医只有一位,另外两位是城中自愿前来帮忙的医师,那些受伤的将士均不能等,急需救助,三位医师忙的焦头烂额。
曾原一贯有些怕血,此刻却无暇顾及无心害怕。克服着心中的障碍辅助军医进行救护。他为自己能帮到忙而充实,开心。
他快速的帮忙给受伤的将士进行包扎,刚刚扎好抬起头,正要起身,可谁知……后心骤然刺痛,他茫然无措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庞猛,一低头,胸腔突然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喷涌出来,溅到了一旁正在救治伤兵的老军医身上。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