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猛握紧腰间银龙剑站到了城头,浑身散发着凛凛杀气。毫不掩饰脸上的恨意向蛮兵将领望去。
“说什么?”他一双俊目中闪烁着令人震惊不屈的神色,忽然他一伸手拿起了旁边的弓箭,张弓搭箭,“嗖”的一声箭羽离弦。
箭光风驰电掣般冲着城下将领而去。这将领大惊之下挥棒去挡,“当”的一声,狼烟棒迎上箭羽,这将领只觉虎口发麻,手中狼牙棒险些没能握住。
“这只不过是小小教训。”庞猛抬高了手中弯弓冲城下之人冷冷一笑。
“休要逞一时口舌之快,你以为你固守城池就可以护住这城中百姓吗?”
“哦?难道不是?”
“哈哈哈,你们好好思量一下,足有十一年,我们都去了哪里?这些年你们安固城,甚至永兴城,镇远城中究竟有多少我们安南暗探?”
这话令庞猛心头打颤,瞬息让他透不过气来。他知道这人所言不假,这几年他也从未间断过对各国暗探的剿灭,南楚,北燕的细作他剿灭不少,可一直没有找到过安南蛮夷的。若不是他们本就没有安排细作,便是……便是藏的太深。
“你以为你的军营中都是自己人?你的北门是谁把守?”
就像是在证实他的话一般,他的话音刚落,庞猛耳边便传来阵阵呐喊声和惊叫声。
“城破了!”
“城破了!”
这些声音是从北门传来,此时的城中已然大乱。人声马嘶顿时充满整个安固城内。
庞猛双瞳怒火蔓延,阴沉的面色上隐隐有骇人的寒光沁出,他这番城池守的犹如一个天大的笑话。
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蛮兵三千余兵甲从北门驰来,站在前头的一个军官一举手中长矛,对兀自呆立在城头的陈国将士和城中尚在四处逃蹿的百姓高声道:“放下武器者不杀,若有一人胆敢抵抗,我必屠城!”
庞猛眼前一黑,此刻城中众将士都已惊愕万分不敢抵抗,慌忙放下手中的兵器,这座城池,就这样短短半日时间不到便被蛮兵夺取了。
庞猛握紧腰间银龙剑,他双目泣血,青筋凸起,这些没有血性的东西果然都靠不住,徐骞弃城,唐??开城迎敌,这安固城破了,蛮人一句“屠城”便叫他们投鼠忌器,不敢予以抵抗。
城中军官冲着手下的士兵们挥了挥手道:
“开城门。”
下一刻西城主门打开,吊桥放下,蛮人军队堂而皇之步入安固城。
真是莫大的讽刺,庞猛诸人不知道自己这番挣扎与坚持究竟意义何在,死了那么将士百姓,却连半日的城池都未曾守住。一阵浓重的悲哀笼罩在安固城头。
蛮兵将领看了一眼城头站立的庞猛诸人,手中长矛前挑,向着旁边的士兵吩咐道:
“大将军有令,他留下,其余人都押下去,好生看管。”蛮兵将领指着庞猛道。
“是!”
两旁的蛮兵齐声应了一声,约五十蛮兵快速奔向城楼,将刀尖对准了他们。
诸将士怒目相向,可是想到城中百姓,也只得不予抵抗缚手就擒,被蛮兵押解着向城楼下走去。
庞猛立在城上,眼中满含不甘和愤怒,他自知能力有限,并不是帅才,却没想到最终会败的这么惨。
蛮兵大将军高菏催马进城,他的身后还有一驾四马齐驱的黄帐马车。
高菏进得城来,翻身下马静待一旁,直到马车一路向城中的刺史府驶去,才拾阶而上步上城头。
此时的城头之上只有庞猛一人独立,他的脚边身旁是诸多陈国兵士的尸身和遍地箭矢,高菏身边不远处还有那一身蓝袍几被血浸的人躺在那里。
他看了一眼登上城楼的高菏,神色不动地往那人身边走去,虽然挺胸抬头,但是双目之中却透露着悲痛,虽然镇定依旧,可他的脚步仍如踏在沼泽地中,虚浮,沦陷。
短短丈许距离他却走了许久许久,直到走到近前,他终于可以蹲下身,不顾一切的抱起那具尸体了,他才放任自己挺拔的身姿垮了下来……
二十二年来,他都是天之骄子,名门公子,从记事起就没有经历过失败,然而生平第一场战役他便败的如此惨烈,上对不起天子帝王,下对不起陈国百姓,更对不起怀中之人对他的期望。
他忍不住狂笑起来,他的人生仿佛也成了一个笑话。
高菏静静地看着身前黑色鱼鳞甲的青年,他的眼中有些许赞赏,可更多的是怜悯。
没错,怜悯。
若真的战场杀敌他不见得会落败,可他太执着于保护那些软弱无能的百姓,身为将领心不够狠,又怎么领兵。
若是他高菏,外有敌兵,内有奸细便根本不会再守着这四方城池,早已突围出去,以便保存有生力量。
可他不是他,所以不会有一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