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言不过是提点,已是客气。更何况父皇借弘慧大师之口所言,其实没有什么不对,若自己能安守本分,做一代贤王,辅佐兄长,恐怕对陈国百姓来说更好。
只是,他日,陈恒登基,能一如故往地对自己,对自己在乎的人吗?自己的存在难道不会是他眼里的一根刺?
飞鸟尽而良弓藏,自己怎么能,又怎么敢将这些在乎的人交托给别人。不能,绝然不能。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马车外骑马而行的卫信敲了敲车窗,探身问道:“王爷,是先送少公子回相府,还是直接回王府。”
展斜阳一下子跳起身,扒着车窗,掀开帘子对着卫信吼叫:“我不回家。都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小义父了,我要回晋王府。”
卫信气的直抽抽,“感情少公子好久没见到王爷是我的不是了?冲我吼什么劲。”
“哼!”展斜阳冲他吐舌笑道:“反正就是不回去,谁让你多嘴一问呢。”
“前几日听说少公子去相国寺上相,被哪个官家小姐拦住来着?我想想。”
卫信凉凉地说着,自问自答道:“哦,想起来了,是总兵霍大人家的小姐吧?还有谁来着?正好前些日子王爷让我查访各家未出阁的小姐,我都忙忘记了,这就回府好好整理一翻。”
展斜阳气的简直要跳脚了,若不是隔着马车,他一定会跟卫信拼命了。无端端非得翻起旧账吗?回头小义父又生气了,他找谁哭去。
晋王终于看不下去了,拉着展斜阳坐下,笑道:“行了卫信,别欺负斜阳了。”
卫信无奈的望望天,心道:惯吧,宠吧,早晚得无法无天。口中却不咸不淡地答应着:“遵命,王爷。”
展斜阳见小义父为自己撑腰了,越发得瑟起来,开心的跳到车窗边,故意撩拨卫信:“怎么,没话说了,其实我还真忘了问了,卫信哥哥你说你这么老了,怎么还不娶妻生子呢?”
卫信攥紧缰绳,真想敲掉展斜阳满口的糯米牙,果然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展府,展洛天闻听前来送信的晋王府家丁回说展斜阳今日留宿晋王府时,眼角又忍不住抽了抽。头痛啊,这儿子究竟是谁的,怎么都说养女留不住,自己养个儿子还不是留不住。
一如往日,晋王沐浴后,手执书卷靠着椅子看着,展斜阳拿着雪白的布巾,为他擦着头发,卫信则在一旁点着熏香,晋王只点檀香,淡淡的香气,一如他的人,淡淡地又暖暖地。
一旁的榻上铺放着展斜阳的被褥枕头,不用说,今夜又是他争得守夜。
卫信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黯然。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该自己知道的,就不能知道,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可他却实在忍不住,去想,去探看。
自那夜王爷醉酒而归,马车驶进陶然居起,每一个斜阳住在外间的时日里,他都要在夜半起身,徘徊院外。所谓何事,不可言说。
今夜究竟自己又要起身几次?卫信失落地看着宛若画卷的一双璧人,将一旁的烛火拨亮了一些。一双美目迷离,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