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一手拄着桌案撑着略有些眩晕的脑袋,一手把玩着酒杯,衷心赞着:“好酒,好琴,不知先生可愿意为我弹奏一曲。”
铁剑先生微微点头,“正有此意,一曲《高山流水》送给晋王殿下。”
琴音潺潺,若高山清泉而落,一声声高远流长,将晋王的思绪带得远远的。
他的脑海里有个画面渐渐成形,圆月当空,一袭白衣的少年在湖心亭抚琴,可惜他用尽各种办法都看不清他的容颜。
渐渐地,面前的白袍人和他脑海中的白衣少年合二为一,渐渐地,他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记忆。
晋王忍不住伸出手盖在了铁剑先生的手上,琴声“嗡”的一下,铁剑先生的手一抖,慌乱的闪开。
晋王尴尬的收回手,神色讪讪的道着歉:“实在抱歉,我酒量浅,喝多了,以为先生是——”
是谁,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个白衣少年是谁,他为什么不记得了。
他静默了半晌,张口想要说出一个名字来,可话到嘴边却又不记得那个名字是哪几个字,甚至他不记得那名字是两个字还是三个字。
他想说出脑海深处那个人名来,却震惊的发现搜刮遍整个脑海,都没有这样的一个名字。
可他明明能感觉到其实应该是有的。
晋王一下子宛若被雷劈中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他知道,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忘记了最重要的人,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斜阳,一定是斜阳。”
晋王突然的出声,吓住了对面的铁剑先生,他勾着琴弦的手一抖,琴弦应声而断。
晋王一下子也回过神来。
铁剑先生心中砰然猛跳,他不知道晋王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开口,更不能接话。
“是斜阳吗?是吗?”晋王低喃着,抬手将红泥小炉上的酒壶拿了下来,仰头苦涩的举着酒壶,将壶中酒倒入大张着的口中。
酒入愁肠,他不由得更觉得苦涩了,原来他忘掉的那个人是斜阳啊,可是究竟那是怎么样的一段过往,他为什么会忘掉。
琥珀色的浆液顺着酒壶口流入他的喉咙,刺痛他的心扉。
这时一只手伸出来,一把夺过了他握着的酒壶。
晋王垂下眼帘斜睇向近在咫尺的铁剑先生,那张鬼面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习惯了的原因,没有那么可怖了,“先生也想要喝吗?”
“殿下须知,借酒消愁只会愁上加愁,酒是好东西,可也要适可而止。何况殿下酒量太浅,实在不宜多饮。”
晋王此时醉眼迷离,勾唇笑看着铁剑先生,突然问道:“先生怎么知道我酒量浅的?先生这是在关心我?为什么?”
“殿下是真的醉了还是装醉?”
铁剑先生将七弦琴的断弦续好,抬指轻拨琴弦,继续之前未曾弹奏完的曲子。
晋王手指在酒杯边沿轻轻转着圈,眼底却透着蒙蒙的波光,定定望着眼前的鬼面,心中想到的却是当日在温泉山洞里初见铁剑先生的容颜。
那张脸渐渐的和他脑海中的白衣少年重合,晋王一下子惊坐而起,他忍不住抬手抚上了那张鬼面。
铁剑先生被晋王这样不按排理出牌再三再四的撩拨,不禁心中大乱。
他猛然慌乱起身,对着晋王不知道该斥还是该恼,他的心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晋王这般样子,这般撩拨人心原来并不是只对某一个人的吗?